“我说，休息。”


    盛含直接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种上位者惯有的强势。


    他转身从沙发背上捞起自己的西装外套，看也不看她。


    “现在去医院。”


    虞可还想说什么，男人已经绕过茶几，走到了她面前。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他已经弯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直接将她从柔软的沙发里提了起来。


    她一个趔趄，整个人都撞进了他怀里。


    虞可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被塞进车里，又怎么来到这里的。


    等她彻底回过神来，人已经躺在了医院那张冰冷的检查床上，腹部涂着一层凉飕飕的凝胶。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仪器屏幕发出幽幽的光。


    一个温柔的女医生正拿着探头在她肚子上移动，笑着说：“别紧张，你看，宝宝很健康，心跳很有力。”


    屏幕上那个模糊不清的小小影像旁，一个光点在有力地闪烁着。


    盛檀就站在旁边，双臂抱在胸前，眉头从进门开始就没松开过。


    “她为什么一直不舒服？”医生看了看手里的报告单，又看了看他，才温声解释，“虞小姐的身体底子有点弱，检查出来有些贫血，再加上情绪波动比较大，确实很容易感到疲劳和反胃。”


    她转向虞可，语气放得更柔了。


    “平时一定要多休息，千万不要太劳累，你现在这个阶段，情绪稳定比什么都重要。”


    虞可胡乱地点点头，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了盛檀。


    他从医生手里拿过了那张薄薄的化验单，正低头专注地看着。


    那副严肃认真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份价值上亿的并购合同。


    他在看什么？


    仿佛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盛檀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他很快移开视线，转向医生，声音依旧是那副冷硬的调子。


    “胎儿没问题？”


    “很健康。”医生肯定地回答。


    盛檀“嗯”了一声，紧接着又问：“她的贫血严重吗？需要什么特殊治疗？”


    这个问题，让医生都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通常陪着来产检的准爸爸，关注点都在孩子身上，像他这样追着问孕妇身体状况的，倒是不多见。


    “不算严重，注意食补，我再给您开些铁剂补充一下就好。”医生声音中带着打趣，“看来，盛总更关心夫人的身体状况？”


    盛檀面不改色，仿佛没听出那点玩笑意味。


    “都关心。”


    虞可怔怔地看着他冷峻的侧脸，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他刚才的话。


    一个惊人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从在办公室里逼问她，到强势地把她带到医院，再到刚刚和医生的对话……


    他问的好像……全都是关于她的问题。


    不是孩子。


    回程的车里，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虞可蜷缩在宽敞的后座一角，偷偷抬起眼皮，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他靠着椅背，闭着眼，英挺的眉峰却依旧锁着，似乎在小憩，又似乎只是不想和她有任何交流。


    刚才在医院里，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场，此刻已经收敛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拒人千里的冷漠。


    虞可攥了攥衣角，指尖冰凉。


    她应该保持沉默，可那句感谢堵在喉咙里，不说出来，心里就像压着块石头。


    “盛先生，”她终于鼓足勇气，“谢谢您。”


    盛檀眼皮都没抬，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节。


    虞可的脸颊发烫，忍不住解释了一句：“谢谢您……带我去检查。”


    这次，他有了反应。


    盛檀缓缓睁开眼，那双漆黑的眸子扫过来，里面没有一丝温度。


    “谢什么？”


    “少自作多情，我是为了孩子。”


    虞可身子僵住，刚刚在心里冒头的那点小小的、不切实际的窃喜，被冻得粉碎。


    她咬住下唇，把头埋得更低了，再也不敢说话。


    是啊，她怎么忘了。


    他是为了孩子，盛家的继承人。而她不过是那个恰好怀了孕的容器。


    他所有的关心，都理所当然地该有个前提。


    可……刚才在医院，他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他会质问医生为什么她会不舒服。


    男人的心思，真的比海底的针还难猜。


    车子在盛氏集团大楼前停稳，虞可逃一样地回了企划部。


    她刚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椅子还没坐热，一道身影就一阵风似的刮了过来。


    “可可！你没事吧？听说你下午去医院了？”


    姜彤彤双手撑在她的隔板上，探着脑袋，一双眼睛写满关切。


    虞可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就是例行的产检。”


    “那就好那就好。”姜彤彤拍着胸口松了口气，但下一秒，她的眼睛就噌地亮了起来，“对了！你知道刚才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吗？”


    她神秘兮兮地凑近，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


    “盛总，居然早退了！全公司都惊呆了好吗！”


    虞可的心咯噔一下。


    “是、是吗……”


    “你都不知道！”姜彤彤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异样，自顾自地手舞足蹈，“他那个工作狂魔，一年365天恨不得住在顶楼的！结果今天居然破天荒地，在下午就走了！大家都说，能让咱们盛总打破原则的，除了传说中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未婚妻，还能有谁！”


    未婚妻。


    这三个字，像带着电流，酥酥麻麻地击中了虞可的心脏。


    她低下头用发丝挡住自己滚烫的脸，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他为了她，打破了自己雷打不动的规矩。


    全公司的人都在猜测，他是为了他神秘的未婚妻。


    而那个未婚妻，就是自己。


    这个认知，像一颗甜得发腻的糖，在她的心尖上慢慢化开。


    可这股甜意还没来得及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的视线，就落在了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上。


    屏幕还亮着，通话记录里，那个来自母亲的陌生号码，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颗刚刚被捂热的心，又迅速地冷了下来。


    “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难看？”姜彤彤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


    虞可摇了摇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