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扇厚重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那道让人窒息的视线，虞可才像是重新活了过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文件，拉着还僵在原地的姜彤彤就往会议室跑。


    可她没想到，真正的审判，现在才刚刚开始。


    会议室里，市场部的同事已经坐得差不多了。


    王总监坐在主位上，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用笔杆在打印出来的会议议程上点了点。


    “人到齐了。虞可，先从你开始汇报。”


    虞可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咽了咽口水，在十几道或好奇或轻蔑的目光中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布前。


    深呼吸。


    她点开PPT，第一页，不是冷冰冰的标题和数据，而是一张巨大的照片——福利院里，孩子们围着恐龙人偶，笑得灿烂又天真。


    “我的方案，叫舞动童心公益计划。”


    “……除了定期的物资捐赠，我们还可以利用集团在郊区那个闲置的3号仓库，将它改造成一个临时的儿童舞蹈教室。每周，我们可以邀请专业的舞蹈老师，去给孩子们上课……”


    她的指尖在笔记本的触摸板上轻轻滑动，调出了下一张她熬了好几个通宵才画出来的教室设计概念图。


    讲到一半，会议室厚重的木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吱呀——”


    一声轻响，却像一道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开。


    盛檀带着张助理走了进来。


    他的出现，让整个会议室安静得可怕。


    哗啦啦一阵响动，包括王总监在内，所有人都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恭敬又惶恐地看着门口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盛总怎么会来市场部的每周例会？


    这个念头，像病毒一样在每个人心里疯狂滋生。


    盛檀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幕布上那张稚嫩的设计图上。


    他没理会众人的惊愕，只是朝主位上的王总监微微颔首。


    “继续。”


    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便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在角落一个空位上坐下。


    虞可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烧起来了，那股热度顺着血液一路蔓延，烫得她整个后颈都阵阵发麻。


    他坐在这里，是要亲自审判她的方案吗？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就要在那种无形的压力下溃不成军。


    但她没有停下，握着激光笔的手指收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尖锐的刺痛让她清醒过来。


    不能停。


    这是她自己争取来的机会，她不能就这样搞砸。


    “这、这部分是课程安排，我们计划，根据孩子们的年龄和兴趣，分为启蒙班和基础班……”


    当她终于讲到最后一页，关于项目预算的部分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盛檀突然开了口。


    “你PPT第三页，数据有误。”


    他修长的手指在面前的平板上点了点，屏幕幽幽地亮起，冷白色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上。


    “场地维护费用，你少算了百分之二十。”


    “轰——”


    虞可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炸成了一片空白。


    所有精心准备的说辞，所有鼓起的勇气，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慌乱地转身，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胡乱地按着，想要翻回第三页的PPT，可越急越出错。


    “对、对不起，盛总，我……我马上改……”


    她摸索着拿起桌上的计算器，指尖在按键上毫无章法地快速敲击着，屏幕上跳动着一串混乱的数字，可她根本看不清。


    完了，她搞砸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他的面，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不过，”就在她快要被羞耻和绝望淹没时，盛檀的声音再次响起，“创意不错。”


    虞可敲击计算器的动作一顿，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正好对上盛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是在……夸她？


    盛檀没有理会她眼中的错愕，手指在平板上轻轻一划，屏幕的冷光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预算就按公司规定批，可以酌情再往上调一些。”


    他的目光在虞可那小巧通红的耳尖上，多停留了一秒，随即淡漠地移开，落在了主位上的王总监身上。


    “王总监，你跟进。”


    王总监连忙从椅子上站直了身体，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好的盛总！没问题盛总！会后我立刻就安排下去！”


    一直安静地坐在盛檀身侧的张助理，此刻也微笑着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


    而坐在会议室另一头的艾米和李悦，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怎么会这样？


    她们原本的计划，是在虞可汇报时，由李悦带头挑出几个预算上的漏洞，让王总监把这个烫手山芋驳回，最好是让虞可当众出丑，知难而退，再由她们顺理成章地接手这个能出彩的公益项目。


    谁能想到，盛檀会像个天神一样突然降临！


    谁又能想到，他不仅没发火，反而还……批准了？！甚至还要追加预算？！


    会议在一种诡异又压抑的气氛中结束，直到走出那扇沉重的木门，虞可才感觉自己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住。


    “啊啊啊啊可可！”


    姜彤彤一个熊抱扑了过来，双臂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兴奋的声音在她耳边尖叫：“你看到了吗！盛总！盛总居然亲自来听你汇报！还通过了！”


    她激动得手舞足蹈，手指在空中夸张地比划着。


    “你是没看到艾米那个表情，脸都绿了，跟中毒了似的！简直笑死我了！”


    走廊上，几个路过的同事被她的笑声吸引，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虞可被她晃得头晕，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文件夹。


    盛檀最后离开会议室的时候……是不是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好像……还对她点了点头？


    是错觉吗？


    还是他只是在跟王总监示意？


    “他……他应该只是……恰好路过吧。”


    毕竟，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特意为她这样一个小职员，来参加一场普通的部门例会呢。


    “恰好路过？”


    姜彤彤夸张的笑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凑过来，伸出两根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住了虞可的脸颊，往外轻轻一扯。


    “少来！你当盛氏是你家开的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盛总什么时候亲自参加过企划部一个小组的方案评审会了？你给我找出一个先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