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上传来一阵微麻的拉扯感，虞可吃痛地“嘶”了一声。


    姜彤彤这才像意识到自己用了力，赶紧松开手，指甲在虞可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她又心疼地用指腹在上面轻轻揉了揉，嘴里还在嘀咕：“我看他就是为你来的。”


    这话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虞可的心尖。


    为她而来？怎么可能。


    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连多看她一眼都像是恩赐。今天或许只是……心血来潮？


    正当她想找个理由反驳姜彤彤时，办公室厚重的磨砂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来人踩着一双十厘米的黑色细高跟，身上是剪裁精良的香槟色西装套裙，一头大波浪卷发衬得她整个人摇曳生姿，气场全开。


    是黎月！


    “听说……”


    她的手指在虞可堆满了资料的办公桌上，轻轻敲了敲。


    “……阿檀亲自批了你的项目？”


    阿檀。


    这两个字像两根淬了冰的钢针，毫无征兆地刺进了虞可的耳朵里。


    她的心，往下一沉。


    公司里早有传闻，说市场部的黎总监和盛总是大学校友，关系匪同一般。


    虞可一直当是捕风捉影的八卦，可现在，这个亲昵到过分的称呼从黎月嘴里说出来，将那些传闻砸成了铁一般的事实。


    原来，他们真的那么熟。


    虞可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面上却竭力维持着平静。


    黎月见她不说话，红唇微微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寻不到半点笑意。


    “真是长本事了，虞可，”现在都能说动阿檀了。”


    羞辱感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虞可死死抿住了嘴唇，下唇被她自己的牙齿咬出了一道清晰的白痕。


    她能感觉到，黎月那轻蔑的眼神，将她从头到脚细细地剖开。


    她看着黎月精致到发丝的妆容，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还有身上看不到一丝褶皱的昂贵套装。


    再低头看看自己。


    一种无处遁形的自卑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在自己洗得僵硬的衬衫领口处，徒劳地拉扯了一下。


    不。


    不能这样。


    她不能就这样任人羞辱。


    虞可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她抬起头，直直地看向黎月。


    “黎总监。”


    “我是按照公司的正规流程，从王总监那里接手的这个项目。提案也是在部门例会上通过的。”


    她顿了顿，攥着文件的手指更加用力。


    “如果您觉得这个流程或者结果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去找王总监，或者向总裁办申诉。我想，他们会给您一个合理的解释。”


    黎月的笑容在脸上僵了片刻，快得几乎让人捕捉不到。


    她显然是没想到，一个月前那个连头都不敢抬的实习生，今天竟然敢用这种不卑不亢的调子跟她说话。


    有意思。


    黎月嘴角的弧度重新变得完美，微微俯下身，凑近虞可。


    “一个实习生，倒是挺有底气。”


    话音未落，她那涂着鲜红甲油的食指，在虞可胸前的实习工牌上，轻轻一弹。


    啪的一声脆响。


    塑料的工牌在虞可胸口晃了晃，上面的实习生三个字，变得格外刺眼。


    这一下，像是一个无声的警告，更像是一种极致的蔑视。


    旁边的姜彤彤急得脸都白了，在桌子底下死死揪住了虞可的衣角。


    这办公室里谁不知道黎月势大，连王总监有时候都要让她三分，可可怎么就偏偏跟她撞上了！


    衣角传来的力道让虞可回神。


    她能感觉到姜彤彤的紧张，反手在朋友紧抓着她的手心里，用指尖轻轻挠了挠。


    她抬起眼，目光越过黎月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落回到自己怀里的文件上。


    文件夹的封面上，印着福利院孩子们灿烂的笑脸。


    那一张张天真的脸，像是给了她无穷的勇气，她的声音也跟着柔和下来。


    “我只是在做好分内的工作。而且……这个项目对那些孩子们真的很重要。”


    “孩子们？”


    黎月直起身子，轻笑了一声。


    她抬起手，用指尖优雅地拨了拨自己颈间的爱马仕丝巾，动作从容，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


    “盛氏什么时候开始热心做慈善了？我怎么不知道。”


    “看来，某些人为了往上爬，倒是很会投其所好。”


    轰的一声。


    虞可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脸色变得惨白无比。


    投其所好。


    这四个字，比之前任何一句嘲讽都更恶毒。


    它把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心血，都定义成了一场处心积虑的谄媚和勾引。


    她感觉办公室里所有若有若无的视线，密密麻麻地扎在她身上。


    可是，她没有退缩。


    “黎总监，”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开始发颤，“如果您对我的工作能力，或者是我的人品有意见，您可以……可以走公司的正式渠道投诉，而不是在这里……”


    “用这种方式，羞辱我。”


    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黎月的眼神骤然变冷，瞳孔微微收缩。


    “当然。”


    “加油哦，小实习生。”


    她拖长了语调，眼神里满是对虞可的轻蔑。


    黎月一走，办公室里紧绷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姜彤彤夸张地舒了一大口气，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在了椅子上。


    “天啊，可可！”


    “你居然敢跟黎总监正面刚！我的妈呀！她可是连王总监都要让三分的黎阎王啊！”


    她那一声惊呼，办公室里所有假装在忙碌的同事，目光唰地一下，全都黏了过来。


    这些视线像细密的芒刺，扎在虞可的皮肤上。


    可她好像没听见，也没看见。


    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怀里那份皱巴巴的文件。


    黎月最后那个轻飘飘的眼神，那句“加油哦”，比直接骂她一顿还要伤人。


    那种被当成蝼蚁一样，随意碾压又随脚踢开的羞辱感，从头顶浇下来，让她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封面上那张照片，一个豁着门牙的小男孩，正冲着镜头笑得没心没肺。


    “可可？你……你没事吧？别吓我啊！”姜彤彤凑过来，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那个女魔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嫉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