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可回过神，轻轻“嗯”了一声，舀起一勺金黄的粥，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才送入口中。


    温热软糯的粥糜顺着喉咙滑入胃里，立刻被熨帖得舒缓了大半。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几缕未来得及拢到耳后的碎发滑落颊边。


    “李妈，那……盛总他……他吃晚饭了吗？”


    “可不是嘛！”李妈闻言，重重叹了口气，“回来就光顾着吩咐我给你做吃的，他自己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呢。”


    她说着，又凑近了些，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不瞒你说，虞小姐，我们家少爷啊，从小肠胃就不太好，最不爱吃西餐法餐那些油腻腻的东西了……”


    “哐当！”


    虞可手里的白瓷勺子，不偏不倚地掉进了粥碗里，在浓稠的粥面上溅起了几滴小小的金色浪花。


    西餐法餐……油腻腻的……


    她的脑海里闪过餐厅里盛檀面前那份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精致菜肴，闪过他离席时那紧绷得下颌线条。


    原来……原来他也不喜欢吃吗？那他为什么……


    是因为她吗？


    还是……他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却为了应酬李院长，不得不去？


    “我……我去给他送点过去！”


    虞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哄哄地就要往外面跑。


    “哎哟，我的好小姐，您可别折腾了！”


    李妈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的手臂。


    “张特助刚才特意打过电话回来，说少爷正在跟海外分公司开重要的视频会议呢，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他还特意交代了，让您早点休息，别等他。”


    她说着，对她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又朝厨房的方向努了努嘴。


    “不过啊，厨房的炉子上，可是一直给少爷温着粥呢。跟您这一样的南瓜小米粥。”


    虞可慢慢地重新坐了回去，指尖无意识地在温热的碗沿上轻轻摩挲着。


    他明明不喜欢，却还是陪着她去了。


    他自己没吃东西，却还记得吩咐厨房给她准备易克化的粥。


    “盛总……他人其实……挺好的……”


    楼梯转角处，一声极轻却又无比清晰的冷哼，打破了餐厅的宁静。


    虞可浑身一僵，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盛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二楼的楼梯口，他身上那件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里，衬衫的领口松开了两颗纽扣，。


    “蠢。”


    他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


    虞可的心脏骤然一缩，刚刚升起的那点点暖意，被这两个字击得粉碎。


    “连自己能吃什么，爱吃什么都搞不清楚，还指望你能照顾谁？”


    “您……您不是……去公司了吗……”


    虞可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颊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开会吗？李妈明明说……


    那他刚才……是不是都听见了？


    盛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目光在她惨白的小脸上停留了一瞬，便漠然地移开，转身迈开长腿，径直朝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


    就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走廊尽头时，那低沉的声音才再次从二楼飘了下来。


    “微波炉里有热牛奶。”


    “十点前喝完。”


    那冰冷的字眼像是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虞可的心里，将她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一点点勇气，刺得千疮百孔。


    她捧着那杯热牛奶，指尖的触感是温热的，可那股暖流却怎么也抵达不了四肢百骸。


    他是在命令她，还是……关心她？


    李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边，脸上带着一种忍俊不禁的表情，伸手轻轻将牛奶杯往她手里又推了推。


    “虞小姐，快喝了吧，这牛奶啊，少爷特意吩咐厨房给你温着的。少爷就是嘴硬心软，他这是……担心你呢。”


    担心她？


    虞可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


    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会担心她吗？


    可如果不是担心，他又为什么要在那样生气之后，还记得她没有吃东西？


    她低头，小口小口地抿着温热的牛奶，浓郁的奶香混合着一丝丝甜意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是她太笨了，总是惹他生气。


    盛檀，其实……真的是个好人。


    这个念头，像是在心底扎了根，越发清晰起来。


    次日清晨，窗外的天光刚刚蒙蒙亮，晨曦透过薄纱窗帘，在浅色的地毯上投下柔和的光斑。


    盛檀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家居服，从楼梯上缓步走下。


    他习惯早起，即便是在周末。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餐厅。


    餐桌上，只有他惯用的那套餐具，旁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


    虞可的位置……是空的。


    他拉开椅子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咖啡杯，动作优雅，目光却并未落在杯子上，而是状似随意地问向从厨房里端着一小碟黄油曲奇走出来的李妈：“她呢？”


    盛母正好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从厨房的另一扇门走出来，闻言，脚步轻快地接口：“可可呀？一大早就出门啦，背着她那个印着小碎花的小布包，看着还挺精神的。”


    她将水晶果盘轻轻放在盛檀面前的餐垫上，故意顿了一下，观察着儿子的神色，才慢悠悠地继续说：“说是要去……”


    “福利院。”


    盛檀打断了母亲的话，声音平淡无波。


    “周日惯例。”


    盛母正要拿起水果叉的手指，就那么停在了半空。


    她惊讶地挑了挑眉，看向儿子那张俊朗却没什么表情的脸：“哟，你记得？”


    这小子，什么时候对虞可的事情这么上心了？连人家周日的习惯都知道？


    “张行提过。”


    盛檀放下咖啡杯，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语气依旧淡漠，“她爱去哪儿去哪儿，与我无关。”


    “是吗？”盛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拿起银质水果叉，将一块切好的蜜瓜推到他面前的白色小瓷盘里。


    “檀儿啊，我记得，你今天……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吧？”


    盛檀的眉心几不可察地又蹙了蹙。


    “有视频会议。林氏那个项目，快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