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檀很快移开视线，又指了指舞台中央，此刻舞者们已经开始配合音乐进行片段排练：“注意看第三幕的队形变换，和灯光的配合。”


    彩排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半。


    虞可站在角落，从最初的局促不安，到后来的全然沉浸，手中的笔记本不知不觉已经记了满满六页。


    那些舞者们充满爆发力的动作，那些巧妙的舞台调度，那些音乐与情绪的完美融合，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和启发。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李院长满面红光地走过来，热情地提议：“盛总，虞小姐，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法餐厅。”


    话音刚落，虞可的肚子非常不合时宜地发出清晰的咕噜声。


    她的脸颊爆红，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原地。


    盛檀没说什么，只是朝着李院长微微颔首。


    等虞可坐到餐厅，面前摆着一份精致的法式鹅肝时，她才反应过来。


    刀叉在她微湿的手心里转了三圈，也没能成功地切下一小块。


    她不习惯用这么重的刀叉，更不习惯这种……过于油腻的食物。


    “不合胃口？”


    盛檀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探究。


    虞可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慌忙摇头：“没、没有！很美味……”


    她硬着头皮，笨拙地切下一小块鹅肝，闭着眼睛送入口中。


    那股浓郁特殊的油脂香味充斥了整个口腔，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气直冲味蕾。


    她不受控制地皱紧了秀气的眉毛，脸也皱成了一团。


    太腻了……而且，有股味道……


    盛檀看着她那副想吐又不敢吐的模样，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李院长，突然想起等会儿还有一个紧急的海外视频会议，恐怕不能久留了。”


    李院长正端起红酒杯，闻言连忙放下。


    “啊？哦，那真是太不巧了……那我立刻安排车送您和虞小姐回去？”


    “不必。”


    盛檀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直接打断了李院长未竟的话。


    他已经站起身，动作利落地系好了西装外套的最后一颗纽扣，“资料明天让我的助理过来取。失陪。”


    李院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依旧热情：“好好好，盛总您慢走，虞小姐慢走。”


    虞可哪里还敢慢走，手忙脚乱地跟着站起来，膝盖却不小心“咚”的一声撞在了厚重的实木桌角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眼泪差点飙出来。


    她手指紧紧扶着冰凉的桌沿才勉强稳住晃动的身体，顾不上揉一揉，就一瘸一拐地小跑着追上盛檀已经迈开的步伐。


    “盛先生……是不是我……是不是我刚才……”


    是不是我她现得太糟糕了？


    她想问，却又不敢问，怕得到那个会让她更加无地自容的答案。


    “闭嘴。”


    盛檀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薄唇里吐出两个字。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他率先迈了进去，修长的手指重重按下了地下车库的楼层按钮。


    “去车库，张行在车上放了面包。”


    面包？


    虞可微微一怔，膝盖上的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他……是怕她饿着吗？还是只是随口一提，不想让她再多说一个字？


    电梯门无声地滑开，回程的车厢里安静得可怕。


    虞可把自己缩在宽大真皮座椅的一角，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在撞疼的膝盖上轻轻揉搓着。


    车载香薰散发着淡淡的雪松味，一如身旁男人的气息。


    她不敢看他，却又控制不住地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一眼。


    车停稳，虞可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在盛檀推开车门的前一秒，颤抖着开口。


    “对不起……盛先生，今晚……我……”


    “砰——”


    盛檀已经推开车门下车，厚重的车门被他毫不留情地甩上，发出的巨大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他头也不回，径直迈着长腿走向别墅大门，很快便消失在门廊柔和的灯光里。


    他果然生气了。


    虞可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慢吞吞地挪下车，小跑着跟了进去。


    刚踏入玄关，换鞋的动作都还没完成，就听见盛檀低沉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来：“煮粥，要南瓜小米。”


    虞可当场愣在了玄关，伸出去够拖鞋的手都僵在了半空。


    粥？给谁的？


    “哎哟，虞小姐回来啦？”


    李妈系着印花围裙，手里还拿着沾着面粉的擀面杖，乐呵呵地从厨房里探出头。


    “快，粥马上就好，你先上楼去换身舒服的衣服，奔波一天也累了。”


    “浴室的热水我已经给你放好了，还加了几滴薰衣草精油，泡一泡解解乏，睡个好觉。”


    李妈……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盛家的人，都这么体贴吗？还是……盛檀吩咐的？


    这个念头让虞可的心跳漏了一拍。


    二十分钟后，氤氲的水汽驱散了些许虞可身上的寒意和疲惫，虞可换了一身柔软的棉质居家服从楼上下来，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薰衣草香。


    餐厅里，明亮的灯光下，长长的餐桌上却只孤零零地摆了一副碗筷，以及一小碟精致的酱菜。


    “盛总呢？”虞可小声问道，目光在空荡荡的餐桌上逡巡。


    李妈正端着一个砂锅从厨房走出来，闻言笑眯眯地回答，将砂锅稳稳放在餐垫上，又拿起一个白瓷木柄长勺，在锅里慢悠悠地搅动着金黄色的南瓜小米粥。


    “少爷啊，他说公司还有急事要处理，叮嘱我照顾好您，就又出门了。”


    她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盛好，动作轻柔地放到虞可面前，然后凑近了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不过啊，虞小姐，少爷走之前可是特意交代了，这粥要熬得稠一些，软烂一点，说这样你好克化。”


    他……特意交代的？


    虞可握着温热的粥碗，指尖微微颤抖。


    是因为她在餐厅几乎没吃东西吗？


    他明明那么生气，明明对她那么冷淡……为什么还要……


    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碗里升腾起的热气。


    虞可捧着那碗南瓜小米粥，感受到那股暖意正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热气氤氲，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她心底那些翻腾不休的委屈和不安。


    他明明那么生气，那么冷漠……却又……


    “虞小姐，快趁热喝吧，凉了就不好克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