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可点点头，眼睛却像黏在了电脑屏幕上，一动不动。


    直到那扇厚重的玻璃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声响，虞可才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深深陷进了柔软的椅背里。


    她拿起桌角那个孤零零的三明治，塑料包装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三明治已经冷透了，面包边缘有些发硬。


    胃里空得难受，可她一点食欲也没有。


    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在她的脸上，照出她眼下两团浓得化不开的青黑色阴影，嘴唇也干得起了皮。


    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办公室的灯一盏盏暗了下来，虞可才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向公司大门。


    外面起了风，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有些冷。


    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果然雷打不动地停在老位置。


    张行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正倚在车门旁，看到她出来，立刻站直了身体，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快步迎了上来。


    “虞小姐，今天辛苦了。”


    目光落在她抱在怀里的公文包上，他伸出手：“我来吧。”


    虞可下意识地抱紧了些，公文包里塞满了各种市场调研报告和行业分析，沉甸甸的，压得她胳膊都酸了。


    张行已经自然地接了过去，入手的分量让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一挑。


    这是把整个部门的资料都搬回家了吗？


    “您带这么多资料回家？”


    虞可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张、张特助好。都是……都是要看的资料。”


    她伸出手，想把公文包拿回来，总觉得麻烦别人，尤其是盛檀的特助，让她浑身不自在。


    张行却手腕一转，轻巧地避开了她的手，顺势拉开了后座的车门：“我来拿吧。虞小姐，您先上车。”


    虞可抿了抿唇，没再坚持，弯腰钻进了车里。


    车内光线有些暗，一股淡淡的雪松混合着烟草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


    她一抬头，呼吸蓦地一滞。


    盛檀！


    他竟然也在车上！


    男人靠在另一侧的座椅上，双腿交叠，姿态闲适却带着一股天生的压迫感。


    他看得很专注，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上车。


    虞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千万别出声，千万别打扰到他。


    张行放好公文包，也上了驾驶座。


    车厢内一时间安静得只能听到细微的引擎声和盛檀偶尔翻动文件的轻响。


    虞可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僵硬了。


    张行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率先打破沉默。


    “虞小姐，项目进展得怎么样了？我听说，王总监把集团三十周年庆典的舞蹈项目交给你了，这可是个大项目。”


    虞可的肩膀几不可见地垮了一下，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颊更白了些。


    “……不，不太好。”


    只要一想到那个空白的文档，她就觉得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


    “遇到什么困难了？”张行的声音依旧温和，说话的同时，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角度，好让自己能更清楚地看到虞可的表情。


    “我在市场部也待过两年，对品牌宣传和活动策划这块还算熟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或许……我能帮你看看？”


    虞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可随即，那点微弱的光亮就被浓重的自卑淹没了。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入手。”


    说着，她慌忙打开了那个沉甸甸的公文包，从里面抽出几份被她用各种颜色的笔标记过的文件。


    “我看了很多资料，市场部的，还有以前的一些成功案例……但是，就是没有思路……”


    她把文件摊在膝盖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和图表此刻在她眼里都变成了一团乱麻。


    “可能……我真的不适合……”


    “啪——”


    一声清晰的脆响，盛檀突然合上了手中的文件。


    虞可瑟缩了一下，抬眼看向他。


    “既然做不了，不如趁早交给能做的人。”盛檀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像淬了冰。


    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虞可膝盖上那堆花花绿绿的文件，薄唇轻启，吐出四个字。


    “浪费时间。”


    他让她进公司，不过是盛母的意思，给她找点事做，免得她胡思乱想，更是从没指望她能做出什么成绩。


    一个跳舞的，能懂什么商业策划？让她看这些，确实是浪费时间。


    虞可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水汽迅速在眼底聚集，她死死咬着下唇，唇瓣被咬出一道清晰的白痕，几乎要渗出血丝。


    “盛总……”


    她开口，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公司不养闲人。”


    盛檀的语气依旧冷淡，他随手将那份机密文件扔到旁边的空位上。


    他侧过头，深邃的目光第一次正眼落在虞可身上，却像两把锋利的冰锥，直直刺向她。


    “我让你进公司，也没指望你能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轰的一声，虞可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原来，他一直都是这么看她的。


    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消遣。


    张行透过后视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这位虞小姐，真是……太不经事了。


    他连忙开口打圆场：“盛总的意思是担心您太辛苦，毕竟第一次接触这么大的项目，有些手足无措也是正常的。这个项目确实有些难度，时间也比较紧，但……”


    “我可以的。”


    虞可突然抬起了头。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但她不想再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被人轻易否定。


    “没有头绪不代表我做不好。”她迎上盛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一字一句，“我会拼尽全力去做，哪怕……哪怕最后的结果不够完美。”


    盛檀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发抖的指尖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一下。


    这只怯懦的小白兔，居然还敢顶嘴？


    “公司不是让你试错的地方。一个方案，拖累整个项目进度，你负得起这个责任？”


    这句话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虞可的肩头，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坚持在盛檀看来，可能就像个笑话。


    “我知道。”


    “但是王总监既然把这个项目交给了我，我就有责任把它完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