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可转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至少……至少让我尝试到最后一刻。”


    车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引擎的低鸣和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盛檀没有再说话，只是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要将空气凝固。


    张行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都有些冒汗了。


    这位虞小姐，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么今天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过，盛总这反应……也有点奇怪。按他平时的脾气，怕是早就把人赶下车了。


    “咳，”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僵局，“虞小姐，项目上的事情，如果有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来问我。”


    他透过后视镜，飞快地对虞可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市场分析这块，我还是比较熟悉的。”


    这话说得已经很明显了，几乎是在公然给虞可递梯子。


    虞可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一道冰冷的视线就从后座射了过来。


    “你很闲？”


    张行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盛檀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总助的工作，什么时候包括教实习生写策划案了？”


    张行脸上依旧挂着职业的微笑，从善如流地纠正：“是我考虑不周，盛总。”


    不过盛总您对这类项目经验丰富，如果虞小姐在方案上有什么……”


    “不用了！”


    虞可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像是生怕慢了一秒，就会被盛檀那噬人的目光看穿她心底那点可怜的自尊。


    她慌乱地低下头，开始收拾散落在膝盖上的资料：“我自己可以的，真的，我可以。”


    那些被她看得卷了边的文件，此刻却像是烫手的山芋，她手忙脚乱地往公文包里塞。


    她怎么敢再麻烦盛檀？


    他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他从没指望过她。


    再开口，不过是自取其辱。


    盛檀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哼”，听不出是嘲讽还是不屑。


    他重新翻开了面前的文件，视线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上，却半天没有翻动一页。


    这女人，还真是……不识抬举。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亲自指导她了？张行自作多情。


    车厢内再次恢复了安静，盛檀的余光，不经意地瞥向身侧。


    虞可正死死咬着下唇，侧着脸望向窗外，路灯的光线在她苍白的小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剪影，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打出一小片脆弱的阴影。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较真的虞可。


    以前她在他面前，总是怯生生的，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更别提像现在这样，顶撞他。


    他不理解她这种突如其来的坚持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是……单纯的愚蠢？


    但，不可否认，有点新奇。


    像是习惯了某种寡淡无味的食物，突然尝到了意料之外的辛辣。


    车子驶入盛家别墅的庭院，在主楼前停下。


    车门刚一解锁，虞可逃似地推开车门，踉跄着下了车。


    盛檀看着她仓皇失措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修长的手指在文件坚硬的边缘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眼神晦暗不明。


    这只兔子，跑得倒是快。


    晚餐的气氛有些微妙，虞可一直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啜着杯子里的牛奶。


    盛母倒是没察觉什么异样，依旧温和地给她夹菜，偶尔问几句公司的事情，虞可都含糊地应付了过去。


    盛檀则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优雅地用餐，仿佛下午车里的那场小风波从未发生过。


    饭后，盛母去花园散步消食，客厅里只剩下盛檀和虞可。


    虞可捧着水杯，在沙发上坐立不安。


    她犹豫了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坐在不远处单人沙发上看财经杂志的盛檀。


    “那个……明天……明天我和彤彤约好了，要出去……”


    她的话尾音还没散尽，空气里就传来砰的一声轻响。


    盛檀放下了手中的财经杂志，抬眼看她。


    “不行。”


    虞可的心一沉，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水杯。


    盛檀的目光掠过她面前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晚餐，“先把饭吃完。”


    这算什么？拒绝前的铺垫吗？还是单纯觉得她麻烦？


    虞可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连呼吸都放轻了。


    “就……就在附近的商场……”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服上的一个小小线头，一遍遍地绕着。


    “我们约了十一点在中央商场见面……”


    盛檀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你现在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


    “孕初期需要静养。”


    孕初期？


    盛檀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她平坦的小腹，随即又移开，声音里带着审视：“医生怎么说的？”


    就在虞可被问得哑口无言，几乎要哭出来的时候，一道温和的女声打破了客厅里的僵持。


    “檀儿，年轻人也需要社交的。”


    盛母端着一小碟切好的水果走过来，不赞成地瞪了盛檀一眼。


    “整天闷在家里也不好，出去走走，换换心情也好。”


    虞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得到了盛母的撑腰，她鼓起了一点点勇气，急急地解释。


    “阿姨，盛总，我……我真的是为了工作找灵感……不是，不是单纯去玩的。”


    她甚至慌乱地举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我保证，我保证不会走太久，也不会在外面乱吃东西，更不会吃生冷的东西……”


    她抬起头，眼神怯怯地看了眼墙上欧式复古的挂钟。


    “两点前，我一定回来。”


    盛檀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他的不悦。


    “周一上班就能见到，差这两天？”


    他的手机屏幕在此时不合时宜地亮了一下，屏幕上跳出张行发来的消息提醒，但他连眼角都没扫一下，目光依旧锁定在虞可身上。


    可是……


    虞可急得眼眶都红了，鼻尖也泛起酸意。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几乎要把那柔软的布料揉碎。


    “项目下周一就要交初稿了，我……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彤彤说……她说这次市集上有很多……很多创意案例，我想去看看，或许……或许能找到点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