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可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她们，只是继续保持着敲击键盘的姿势，尽管屏幕上依旧空空如也。


    “谢谢你们的关心，我会按时完成我的工作。”


    “按时？”


    艾米夸张地捂着嘴笑，身子几乎要贴到虞可的显示器上。


    “哎呀，这屏幕比你脸还干净呢。一个字儿都憋不出来？要不要姐姐教教你呀？”


    李悦跟着叹了口气，手里的蓝色文件夹啪一下，不轻不重地砸在虞可那堆废纸团上。


    “要我说，可可，你还不如趁早把这项目交了。何必呢，到时候当着全公司的面丢人？王总监最讨厌办事不利索的人了。”


    办公椅的轮子在地板上刺啦一声，划出刺耳的声响，把周围几个埋头加班的同事都惊得抬起了头。


    虞可站了起来，抬起头，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第一次直直对上李悦的眼睛。


    “这项目是王总监给我的，交不交，也得他说了算。”


    她的视线缓缓移到桌上的文件夹上。


    “还有，把你的东西，拿走。”


    办公室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姜彤彤端着水杯，快步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就站到了虞可身边，手臂几乎紧紧贴着虞可的胳膊，给了她无声的支撑。


    “就是！”姜彤彤把水杯重重往自己桌上一放，故意提高了音量，“某些人啊，自己没本事拿到项目，就别在这儿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王总监把项目给可可，自然有她的道理！”


    “你！”


    艾米被她这么一呛，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她扬起手就想朝姜彤彤推过去。


    李悦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压低了声音：“艾米！别闹大！”


    她转过头，看向虞可，脸上又换上了一副苦口婆心的表情。


    “虞可，你别不识好歹！我们这也是为你好！怕你到时候下不来台！”


    “为我好？”


    虞可倔强地抬起了下巴，这一次，她的目光如利剑一般，直直刺向艾米。


    “那请问，是谁，把我辛辛苦苦整理的资料，偷偷删除了？”


    她说着，手指在鼠标上飞快一点，电脑屏幕上弹出了回收站的窗口。


    “市场部第三季度的数据分析报告，这里面所有的图表和原始数据，我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整理出来的！”


    李悦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半步。


    “你……你胡说什么！”


    虞可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怯懦。


    她又轻轻一点鼠标，屏幕上弹出一个视频文件，播放的画面虽然有些晃动，但足以看清，前天下午，正是艾米不小心，将一杯咖啡尽数泼在了她的笔记本电脑上。


    “前天，又是谁，不小心把咖啡泼在我的笔记本上？”


    “需要我把走廊的监控也调出来吗？是谁趁我离开座位的时候，偷偷动了我的电脑？”


    她关掉了视频，屏幕恢复了那片空白的文档，和她此刻空荡荡的心一样。


    “我只是，不想计较。”


    姜彤彤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紧紧抓住她的手臂。


    “可可！你……你居然……你早就知道了？”


    天啊，这还是那个被人说一句重话都会偷偷掉眼泪的虞可吗？


    艾米和李悦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冷哼一声。。


    “行啊，虞可，真是长本事了！”


    李悦一把拽过还想说什么的艾米的手臂：“我们走着瞧！”


    艾米被她拖着，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怨毒地瞪了虞可一眼，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点着。


    【黎小姐，您放心，这个虞可，蹦跶不了几天了！下周一，我保证让她从盛氏滚蛋！】


    办公室的角落，终于恢复了片刻的死寂。


    等那两道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姜彤彤才低呼着一把抱住了虞可，激动得声音都发颤：“天啊！可可！你刚才简直太帅了！帅炸了！”


    她松开虞可，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兴奋地轻轻摇晃着。


    “你看到她们那副嘴脸了吗？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解气！太解气了！”


    虞可被她晃得有点晕，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骤然松懈，双腿一软，几乎是跌坐回了办公椅上。


    “我……我就是一时冲动……我从来……从来没这样跟人吵过架……”


    刚才那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此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后怕。


    “才不是一时冲动！”姜彤彤斩钉截铁地说，兴奋地拉开旁边的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你那是正当防卫！你终于学会反击了！就该这样！对付那种人，你越软弱，她们越来劲！”


    “哎，可可，那些监控视频……你是什么时候找到的？藏得够深啊！”


    虞可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关掉了屏幕上所有凌乱的窗口，只留下那个空白的文档。


    “前两天……电脑坏了拿去修的时候，维修小哥帮忙恢复数据，无意中发现的。”


    “可是……嘴上说得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呢……项目还是毫无进展……”


    那点小小的胜利感，在巨大的工作压力面前，被碾压得粉碎。


    “她们有句话说得没错，”虞可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真的……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姜彤彤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两张印刷精美的票。


    “要不，这个周末出去走走吧？我搞到了两张艺术展的票，听说这次展览有很多跨界合作的装置艺术，说不定能给你点灵感呢！”


    虞可勉强地点了点头，眼睛却还死死盯着那片空白的屏幕。


    “嗯……我试试看……”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又迅速删掉，“你……你先去吧，我再……再待一会儿。”


    她不能放弃，妈妈还指望着她……盛家人也在看着……


    姜彤彤站起身，看着她苍白的脸和浓重的黑眼圈，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再多劝。


    “那……好吧。”她叹了口气，指了指虞可桌角那个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动过的三明治，“记得吃饭，我放在这儿了，别又饿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