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母慈爱地看着虞可，话锋却忽然一转，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探究：“檀儿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虞可夹菜的筷子一顿，鱼肉差点从筷子间滑落。


    盛先生心情不好……是因为她吗？


    她想起车里他那不耐烦的语气，想起他最后那句冰冷的话。


    她低下头，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自责：“是……是我不好，在公司耽误了些时间，让盛先生在楼下等太久了……”


    盛母眼中闪过了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自己那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傲，关心人也不会好好表达。


    她没再多问，怕给这孩子更多压力，只是又给虞可夹了块软糯的排骨。


    “傻孩子，这有什么不好。他工作忙，有时候是急躁了些，你别往心里去。多吃点，看你这小脸，一点血色都没有。”


    这顿饭，虞可吃得食不知味，满心都是对盛檀的愧疚。


    饭后，她正准备逃回自己的房间，盛母却叫住了她。


    “可可，能帮伯母一个小忙吗？”


    虞可停下脚步，紧张地回过头：“伯母，您……您说。”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盛母会让她做什么。


    盛母示意旁边的佣人端上来一个精致的保温食盒。


    “檀儿这孩子，一工作起来就忘了吃饭，胃又不好。”盛母叹了口气，将食盒递向她，“这是厨房刚炖好的燕窝粥，你啊，帮我送上去给他，劝他多少吃一点，别熬坏了身子。”


    虞可看着那食盒，手指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让她去给盛先生送东西？还要劝他吃饭？


    她……她怎么敢？他现在一定很讨厌她吧。


    可是，看着盛母期盼的眼神，她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好的，伯母。”


    站在书房那扇厚重的梨花木门前，虞可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门内，就是那个让她畏惧又忍不住偷偷仰望的男人。


    她闭了闭眼，鼓足了全身的勇气，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叩叩叩。”


    “进来。”


    里面传来盛檀一贯冷淡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让虞可的心猛地一沉，刚刚鼓起的勇气又泄了大半。


    推开那扇仿佛有千斤重的梨花木门，虞可的心也跟着那声音一颤，头垂得更低了。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靠墙的复古台灯，昏黄的光线将大部分空间都笼罩在暧昧的阴影里。


    盛檀果然如刘叔所说，正埋首于一堆山似的文件中。


    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仿佛她只是空气。


    也是，她本来就是空气。


    虞可自嘲地想，在他面前，她可能连尘埃都不如。


    她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捧着食盒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盛……盛先生……”她鼓起勇气，声音颤抖，“伯……伯母让我给您送晚餐……”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生怕对上他冰冷的视线。


    话音落下，那伏案工作的身影才终于有了动静。


    盛檀缓缓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深邃眸子，不带一丝温度地落在她脸上。


    那目光在她脸上只停留了一秒快得让虞可以为是错觉，然后就迅速移开了，落向她手中的食盒。


    “放那儿吧。”


    “哦，好。”虞可如蒙大赦，轻手轻脚地走到离他办公桌最远的那个小茶几旁，将保温食盒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


    她甚至不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生怕再次惹他不快。


    放好食盒，她立刻转身，恨不得马上从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里逃离。


    “等等。”


    就在她的手刚要碰到门把手的时候，盛檀那带着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


    虞可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她僵硬地转过身，小脸煞白，紧张地看着他。


    是她哪里又做错了吗？还是他终于要跟她算下午在车库的账了？


    一瞬间，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翻滚。


    盛檀看着她那副惊弓之鸟的模样，眉头蹙得更紧了。


    他只是想问问她，今天在公司是不是受了委屈。


    而且，她那副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的样子，让他心里那股无名火又窜了起来。


    他嘴唇动了动，话在舌尖滚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变成了不耐烦的摆手：“……没事，你去休息吧。”


    问什么问，她趋炎附势也好，被人欺负也罢，与他何干？


    他只是……只是不想母亲担心而已。


    对，就是这样。


    虞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事？


    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好……好的，盛先生晚安。”


    说完，她快步走出了书房，然后轻轻地，轻轻地带上了门。


    盛檀烦躁地将手中的钢笔扔在昂贵的红木书桌上，摘下眼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刚才小姑娘那双红通通的兔子眼，怎么老是在他眼前晃？


    他起身，走到茶几前，沉默地盯着那个雅致的骨瓷食盒。


    打开盖子，一股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燕窝粥旁边，还配了几样精致的小菜，都是他平时爱吃的，还冒着丝丝热气。


    是母亲的安排。


    他盯着食盒看了半晌，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却越发浓重。


    最终，他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张行的电话。


    电话秒接。


    “查一下市场部王总监。”他声音冷冽，“如果发现他有任何故意刁难新员工，或者利用职权搞办公室霸凌的行为……”


    电话那头的张行何等玲珑剔透的人物，立刻了然：“我明白，盛总。明天一早，调查结果就会放在您的办公桌上。”


    “嗯。”盛檀淡淡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脑海里，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虞可那双含着泪的眼睛，还有她那副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卑微模样。


    胸口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再次汹涌而上。


    “麻烦。”


    他低声自语，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也不知道是在说那个总是让他心绪不宁的虞可，还是在说自己这该死的多管闲事的心情。


    虞可回到房间，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绵绵地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