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满意地点点头，又添上一句。


    “还有啊，以后每天上午必须去花园遛弯，这可是您的任务，别偷懒哦。不然出了岔子，就是您害苦我们所有人！”


    虞可的手指控制不住地轻轻抖了一下，下意识抚上自己还一片平坦的小腹。


    那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心里，冷得她直哆嗦。


    “我明白了。”


    她明白了，自己就是那个随时可能出岔子的源头，是所有佣人眼中潜在的麻烦制造者。


    张妈见她脸色比雪还白，眼底划过得意，身子又往前倾了倾，声音压得更低。


    “要我说啊，虞小姐，您还是识相点。这盛家是什么地方？泼天的富贵，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赖一辈子的。您现在仗着肚子，是能享几分清福，可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她撇撇嘴，眼神上下打量着虞可，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蔑。


    “男人嘛，图个新鲜。等孩子生下来，盛总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天天往老宅跑，那可就说不准了。您自己心里得有杆秤，别到时候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这些话，一句比一句诛心。


    虞可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这些话语搅得翻江倒海，一阵阵恶心感再次涌上来。


    “张妈。”


    出乎意料，虞可忽然抬起了头。


    她的眼睛里没有往日的惊慌失措，只有一种出奇的平静。


    “麻烦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这平静，反倒让张妈准备好的一肚子刻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这丫头片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么跟她说话？


    张妈重重地哼了一声，悻悻地转身就走，临到门口，故意把门摔得砰砰响。


    她一离开虞可的视线，立刻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戳着。


    『黎小姐，那个虞可今天情绪特别差，我看她蔫头耷脑的，魂不守舍，估计是撑不了多久了。』


    手机屏幕很快亮了起来，对面秒回。


    『很好。找个机会，把她带出来，我要亲自跟她见一面。』


    房间里，虞可慢慢走到窗前，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盛家的后花园。


    她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窗台上摆着的一盆绿萝，窗外，花园里的玫瑰开得正盛。


    可这些美好，都和她无关。


    “宝宝。”


    她轻声呢喃，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只有她自己能捕捉到那细微的震动。


    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上了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那里，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生命。


    是她的孩子。


    想到这里，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


    “妈妈……”


    她顿了顿，仿佛在适应这个全新的称呼，“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


    窗外的阳光，到了下午三点，已经不那么刺眼，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虞可依旧坐在窗边，怀里抱着那个柔软的靠枕，一动不动。


    “笃笃笃——”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虞可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但她没有应声，只希望敲门的人会自动离开。


    门却被直接推开了。张妈那张堆着假笑的脸探了进来，眼神快速地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才慢悠悠地走进来。


    “虞小姐，醒着呢？该出去走走了。”


    出去？


    她现在哪里都不想去，只想缩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不被人打扰。


    虞可指尖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攥紧了靠枕的边缘，“我……我不太想出去。”


    张妈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不耐。


    “哎哟，虞小姐，这可由不得您。”


    她上前一步，语气也跟着强硬了几分。


    “盛总特意交代了，说是您得多活动活动，对肚子里的孩子好。您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金贵着呢！”


    又是盛总。


    这个名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虞可喘不过气。


    “盛总还说了，您必须每天都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不然闷在房间里容易胡思乱想。这要是您不配合，影响了小少爷的健康，我……我也只能如实跟盛总汇报了。”


    张妈微微扬起下巴，话里话外的威胁再明显不过。


    虞可的睫毛像是受惊的蝶翼，剧烈地颤抖了几下。


    她不想给盛檀添任何麻烦。她已经够麻烦他了。


    更不想……更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不称职的母亲。


    哪怕这个母亲的身份，来得如此荒唐和不堪。


    她缓缓地松开紧抓着靠枕的手，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慢慢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张妈见她顺从，脸上立刻又堆满了假笑，目的达成的得意在她眼底一闪而过。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管家刘叔恰好从一楼上来，在楼梯口迎面遇上。


    他看到虞可苍白着脸，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虞小姐要出门？”


    “是啊，刘叔。”张妈没等虞可开口，就抢先回答，“虞小姐说在房间里待着闷，想出去透透气。我寻思着，就陪她去附近那家新开的咖啡厅坐坐，喝杯热饮，很快就回来。”


    虞可张了张嘴，那些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能说什么呢？说自己是被迫的？说张妈在撒谎？


    说了，刘叔会信吗？就算信了，又能改变什么？只会让盛檀觉得她更麻烦吧。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睑，默认了张妈的话。


    管家刘叔看着她们相携离去的背影，眼底的疑虑更深了。


    虞小姐那样子，可一点也不像是想出去的样子。


    犹豫片刻，他还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盛檀发了条信息。


    彼时，盛檀正在集团顶层会议室开一个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屏幕上是几个金发碧眼的合作方代表。


    手机在会议桌下轻微震动了一下，他只随意瞥了一眼，本不想理会。


    但看到屏幕上跳出的“刘叔”二字，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拿起了手机，点开信息。


    『虞小姐随张妈出门了，说是想去咖啡厅。』


    盛檀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张妈？咖啡厅？


    他想起昨晚家庭医生陈星的诊断，说虞可有轻微抑郁倾向，需要多陪伴，多活动，保持心情舒畅。


    或许出去走走也好。


    『安排人跟着，别惊动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