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虞可被张妈安置在靠窗的角落卡座，整个人缩在柔软的沙发里。


    “虞小姐，您先坐着，我去给您点杯热牛奶，暖暖身子。”


    张妈说完，不等她回应，便转身快步朝着点餐台走去。


    虞可紧张地掐着自己的掌心。


    张妈今天的态度，确实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可她又能怎么样呢？寄人篱下，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一道甜得发腻的女声从她斜后方传来。


    “哟，这不是虞小姐吗？”


    虞可条件反射般地回过头，视线触及来人，瞳孔骤然收缩。


    黎月！


    她怎么会在这里？


    黎月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香槟色职业套装，妆容精致，红唇微扬，正含笑看着她。


    “黎……黎小姐。”虞可的声音有些发涩，下意识地攥紧了放在膝上的手。


    黎月很满意她的反应，踩着高跟鞋，姿态优雅地走到她对面，施施然拉开椅子坐下。


    “真巧啊,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虞可的心沉了下去。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她抿紧了有些发白的嘴唇，没有接话，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黎月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沉默，自顾自地端起桌上侍者刚送来的咖啡，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然后，那双锐利的眼睛不紧不慢地扫过虞可，最终，意味深长地停留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听说你怀孕了？恭喜啊。”


    那声“恭喜”像一根细针，刺得虞可心口发麻。


    她怀孕的消息，盛家应该没有对外宣扬才对。


    虞可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几乎要抓不住手边的玻璃杯，“……谢谢。”


    “不过……”


    黎月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也打断了虞可短暂的喘息。


    她忽然倾身向前，精致的脸庞在虞可眼前放大，语气也随之压低：“你真的以为，靠一个孩子，就能绑住盛檀？”


    轰的一声，虞可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这个问题，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她最脆弱的地方。


    黎月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唇边的笑容扩大：“盛家是什么门第？你是什么出身？虞小姐，你不会天真到以为，就算你生下了这个孩子，就能顺理成章地踏进盛家的大门吧？”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狠狠砸在虞可的心上。


    出身……


    这两个字砸下来，虞可的耳朵嗡的一声，周围咖啡馆的谈笑声都远了。


    她是不配，她知道。可孩子呢？


    虞可慢慢抬起头，眼眶是红的，视线却直直地撞上黎月审视的目光。


    “我没想过要进盛家的门。”


    “是吗？”黎月挑了挑眉，显然并不相信。


    “那你为什么还赖在盛家不走？巴巴地住进老宅，享受着盛家的供养？”


    她嗤笑一声，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瞟向虞可的腹部。


    “别告诉我你对盛檀没意思，不就是想母凭子贵，一步登天吗？虞小姐，这种戏码，我见得多了。”


    母凭子贵这四个字像带着倒刺的鞭子，抽得虞可胸口一阵发闷。


    原来在所有人眼里，她都是这样不堪吗？为了钱，连孩子都可以当成工具。


    巨大的羞辱感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发冷。


    “黎小姐，如果你今天来，就是为了羞辱我，那请便。”


    她顿了顿，语气强硬下来：“但我没兴趣听。”


    黎月眯了眯眼，嗤笑一声，“虞可，你倒是挺会装清高。”


    她不疾不徐地从旁边精致的鳄鱼皮手袋里摸出一张照片，指尖夹着，轻轻推到虞可面前。“看看这个。”


    虞可的视线，落在了那张薄薄的纸片上。


    照片上，灯光暧昧的西餐厅里，盛檀侧着脸，正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相谈甚欢，女人笑得花枝招展，身体微微倾向他，姿态亲昵。


    “这是上周拍的。”黎月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杯，又呷了一口，“盛檀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你以为你算老几？”


    虞可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果然，她就知道……像盛檀那样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真的看得上她这种人？


    照片上的女人，明艳自信，和盛檀站在一起，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吧。


    而她呢？卑微怯懦，像一株见不得光的菟丝花。


    “他不过是看在你肚子里这块肉的份上，才勉强给你几分颜色。”黎月冷笑一声，“等孩子生下来，你猜猜，他还会多看你一眼吗？”


    虞可的手指在桌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体面。


    她死死盯着照片上盛檀模糊的侧脸，想从那上面看出一点点对她的在意。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黎小姐，你说完了吗？”虞可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如果没别的事，我想我该走了。”


    她现在只想逃，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逃离黎月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黎月显然没料到她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撑着，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微微一沉，眼底闪过恼怒：“虞可，别不识好歹！你以为盛檀是真心在乎你？他不过是……”


    “她不需要你操心。”


    一道冷冽如冰的男声，毫无预兆地从咖啡厅门口传来。


    虞可浑身一震，本能地循声望去。


    盛檀！


    他怎么会来？他听到了多少？


    他……是来替她解围的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怎么可能呢……他大概只是，不想自己的私有物被人这么欺负吧，就像他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情一样。


    黎月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阿檀？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盛檀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径直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虞可身边。


    他伸出手扣住了虞可冰凉的手腕，“回家。”


    虞可怔怔地仰头看着他，男人英俊的脸庞近在咫尺，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包裹着她，眼眶一热，雾气涌了上来。


    “盛……盛先生，你……你怎么来了？”


    声音带着哭腔，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盛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很不耐烦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语气却比刚才缓和了些许：“管家说你出来了，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