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


    这个称呼让盛檀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起伏的调子，刻意忽略了那个刺耳的称呼：“平时，她需要注意什么？”


    这副公事公办的冷淡模样，还真是他的风格。


    陈星心里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地回答：“孕早期嘛，常规的那些。多晒晒太阳，促进钙吸收，对她和孩子都好。适当在花园里散散步，保持空气流通。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最难的一点……保持心情愉快。”


    他说着，目光再次落回盛檀脸上，捕捉到他那紧绷得过分的下颌线条，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揶揄。


    “不过话说回来，老盛，你什么时候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了？食宿全包，私人医生随叫随到，还亲自抱上床……啧啧，你该不会，真对这位虞小姐动心了吧？”


    动心？


    这两个字像根针，猝不及防地扎了盛檀一下。


    他怎么可能对那种女人动心？


    趋炎附势，满眼都是算计，不过是看中了他盛家的钱和地位罢了。


    “胡说什么。”


    他冷冷地剜了陈星一眼。


    说着，他转身走向虞可的房间，声音沉沉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将来，也会是盛家的继承人。我关心他，理所当然。”


    “哎哟！”


    陈星夸张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做出一副被惊吓到的表情。


    “盛大总裁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孩子这种生物了？我怎么记得以前谁说孩子是麻烦来着？”


    他快步跟上，带着坏笑，伸出胳膊不轻不重地撞了撞盛檀的肩膀。


    “可以啊阿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这算是……老树开花啊？”


    老树开花？


    盛檀的脚步顿了顿，耳廓在陈星看不见的角度，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一抹可疑的薄红。


    他甩开陈星搭在他肩上的手，语气里带着不耐烦：“滚！看完病就赶紧给我走人！”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只是那微红的耳根，却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


    “哈哈哈，这就恼羞成怒了？”


    陈星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在后面爆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大笑。


    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他摇了摇头，拎起医药箱，转身准备下楼。


    走到楼梯口，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特意提高了音量，朝着紧闭的房门方向扬声嘱咐。


    “阿檀！记得啊，让嫂子多出去走走，透透气！别整天闷在房间里，对孕妇和胎儿都不好！”


    送走陈星，盛檀一个人站在楼梯口，指尖在冰凉的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那声音一下一下，敲得人心烦。


    忽然，敲击声停了。


    “刘叔。”


    管家刘叔很快就过来了，躬着身子，十分恭敬：“少爷，您吩咐。”


    盛檀目光落在楼下空荡荡的客厅，没看他。


    “厨房那边交代一声，虞小姐的饮食，以后单独做，注意着点。”


    他停了一下，又说。


    “上午天气好的时候，找个人陪她去花园里走走。”


    “下午也别让她一个人在房间里闷着，找点事给她干，看看书听听歌都行。”


    张妈正巧端着水果盘路过，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不动声色地偷听着。


    见盛总发话，她忙堆笑凑上前：“盛总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虞小姐，让她吃得好睡得香！”


    这话说得倒是乖巧，但那副小动作早被盛檀看在眼里。


    他眉梢微挑，只淡淡扫了张妈一眼。


    “记住自己的本分。如果再让我知道谁敢欺负虞小姐……”


    张妈讪讪缩回脖子，小声应了一句，再也不敢多嘴。


    佣人们躲在餐厅门口偷偷议论起来，一个个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有年轻的小女佣撇嘴嘟囔：“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佣悄悄拉住她袖子，“你可别乱说，被盛总听见你就等卷铺盖吧！”


    大家七嘴八舌，小声叽叽喳喳，都觉得奇怪。


    以前哪见过自家大少爷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


    但更多的是嫉妒。


    这些窃窃私语传进虞可耳朵，她只当没听见。


    习惯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全世界都能随便议论她，她连反驳一句都没有底气。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各自有事的盛家人陆续出门去了。


    临走前，盛母特意绕到三楼，把虞可叫出来坐下。


    “可可，”她温柔地握住虞可冰凉的小手，“厨房炖好了燕窝，你等会儿记得趁热喝，对身体补得很。”


    虞可愣愣地点头，下意识把手往衣角缩，却被对方轻轻拍了拍手背。


    “别怕，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讲。”


    盛母笑眯眯地安慰完才拎包离开，把整个偌大的老宅留给佣人与虞可。


    屋内恢复安静后，很快就变味儿了。


    张妈换上一副截然不同的脸色，一边端着银勺搅燕窝，一边慢吞吞踱进房间。


    “醒啦？”她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一眼床上的虞可，“这是今早现炖的新鲜燕窝，可金贵呢！您还是趁热喝吧，要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轮不到您享这个福气。”


    这话像根针一样戳进耳朵里。


    虞可下意识想伸手接碗，却又怯怯收回，只垂眸盯紧膝盖上的褶皱，不知该怎么回应。


    张妈故作亲昵地靠近两步，用毛巾擦擦手指，又阴阳怪气地开口。


    “哎呀，其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就是图个太平日子。这不是昨晚盛总特意交代了吗，让您好好活动活动嘛，说是对胎儿发育有帮助。”


    “还有啊，他还特别嘱咐我，说您要是不愿意出去，就告诉我一声，到时候……”


    她拖长尾音，看似体贴实则威胁意味十足。


    “万一耽误了金孙，将来问罪下来，我们这些伺候的人可是兜不起责任哦！”


    屋内气氛凝滞。


    虞可以为自己已经够卑微，可原来还能更低一点。


    胃里泛起恶心感，她努力忍住，没有哭出来，只死死攥紧身侧被单。


    其实不用别人提醒，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位置。


    即使怀孕，即使身边围满医生营养师，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一件商品而已。


    偏偏那个男人昨晚还抱过自己……


    想到这里，她胸口隐约抽痛，好像哪里塌陷了一块，又空又疼。


    但下一秒，她还是机械地点点头，小声答应：“谢谢，我会按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