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可缩在厨房，锅里清水面咕嘟咕嘟响，连个鸡蛋也没舍得放。


    手臂上的伤隐隐作痛，她却好像没知觉，只是麻木地搅着锅里的面。


    背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接着一道油腻腻的声音贴了过来：“外甥女啊……”


    虞可吓了一大跳，手一抖，铁锅铲哐当掉地上。


    滚烫的面汤哗啦溅出来，正好泼在她光着的脚背上。


    “啊！”


    她痛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本能地往后缩。


    “哎哟我的小祖宗！咋这么不小心！”


    虞大强嚷嚷着，假模假样地伸手要扶她，眼睛却往她烫伤的脚上瞟。


    虞可触电似的躲开，宁可忍着脚上的痛，也不想让他碰到一下。


    这个舅舅，从小就没安过好心，每次来都跟闻着腥的苍蝇似的，让人犯恶心。


    虞大强也不恼，反而挤出个关心的样子，拿那双小眼睛在这破公寓里扫来扫去。


    、“你瞅瞅你过的这叫啥日子……可可啊，听舅舅一句劝，去见见那个老板能咋的？人家开宝马来的！有钱！”


    虞可攥紧了手边一块脏抹布，指节都用力到发白了，“我不嫁。”


    “装什么清高！”虞大强耐心耗尽，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拔高了，“你都被盛家那个……那个小白脸睡过了，还当自己是什么冰清玉洁的黄花大闺女呢？！”


    虞可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是怎么知道的？


    妈妈跟他说的？


    虞大强狞笑着凑近，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那个大老板说了，是不是雏儿都行，只要你能生……给钱爽快得很！”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得虞可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浑身血液都像是凝固了，下意识就抓起了案板上的水果刀，胡乱挥舞着：“出去！你给我出去！”


    为什么所有人都想把她推进深渊？


    妈妈是这样，舅舅也是这样！


    她只是想好好活着，就这么难吗？


    “行行行……你别激动，别激动！”


    虞大强被她这副豁出去的架势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几步，生怕那刀子不长眼。


    “那你考虑考虑？啊？舅舅这也是为你好……舅舅明天再来……”


    “我要去兼职了。”虞可不想再听他多说一个字，扔下水果刀，胡乱抓起沙发上的旧外套，看也不看自己被烫伤的脚，一瘸一拐地就往外冲。


    “诶！可可，你去哪儿啊！舅舅跟你一起去！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自己出门多不安全，舅舅保护你啊！”


    虞大强一看她真要走，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忙拔腿就追了出去。


    虞可头也不回地冲下楼，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游乐场！师傅，快！”


    等到了地方，游乐场的老板，一个四十来岁、面相憨厚的中年男人，正指挥着员工布置场地，看见虞可一瘸一拐地过来，赶紧迎了上去，递给她一个色彩鲜艳的小丑头套：“可可，今天怎么来这么早？脚怎么了？要不要先休息会儿？”


    老板是少数对她好的人之一，可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虞可默默摇了摇头，声音嘶哑：“不用了，谢谢老板，我先去忙了。”


    她接过头套，熟练地穿上那身厚重闷热的玩偶服，走到游乐场大门口，开始派发传单。


    小丑头套里又闷又热，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头发，黏糊糊地贴在额头上，让她头晕目眩。


    可这点不适，跟压在她心口那块巨石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忽然，一个熟悉到让她作呕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


    “可可！诶呀，我的好外甥女，舅舅可算找到你了！”


    虞大强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脸上堆着虚伪的笑，一把就扯住了她玩偶服毛茸茸的尾巴，用力一拽。


    “你怎么在这儿，还穿成这副鬼样子，太不像话了！”


    沉重的头套被他这么一扯，毫无预警地掉了下来，露出了虞可苍白惊惶的脸。


    虞可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手里的传单散了一地。


    她又羞又怒，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放开我！”


    虞大强被她吼得一愣，随即脸上那点仅存的伪装也撕了下去，凑近她耳边，一股劣质烟酒混合的熏天臭气直冲虞可的鼻腔。


    “装什么装！我跟你说，那大老板虽然年纪是大了那么一点点，可年纪大的会疼人啊！等你嫁过去，金戒指金项链，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他那黏腻的眼神，在虞可汗湿的脖颈和脸上逡巡，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马路牙子对面，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迈巴赫无声无息地滑了过来，稳稳停住。


    后座车窗降下约莫三分之一，露出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眸。


    盛檀微微眯起眼，看着不远处那个穿着笨重玩偶服的女孩，正被一个油头滑脑的中年男人拉拉扯扯，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这女人，又在搞什么鬼？


    驾驶座上的张助理眼角余光瞥见自家老板的神情，心领神会地“呀”了一声，故意提高了一点。


    “总裁，那不是……虞小姐吗？她好像遇到麻烦了，需要过去帮忙吗？”


    盛檀的下颌线绷紧，吐出两个字，冰冰凉凉：“不必。”


    他才懒得管她的闲事。这种女人，为了钱什么做不出来，指不定又是她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张助理偷偷瞄了一眼后视镜里老板那张千年冰山脸，硬着头皮继续煽风点火。


    “可是……总裁您看，那个男人……他、他好像都要亲上去了！”


    话音未落，盛檀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推开了车门！


    然而，就在他一条腿刚迈出车门的瞬间，变故陡生。


    只见那个一直被动挨训、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虞可，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一把从虞大强手里夺过那个碍事的卡通头套，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虞大强的脸砸了过去！


    “我说了不嫁！”


    她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惨白的小脸上，狼狈不堪，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孤勇。


    紧接着，她带着哭腔，几乎是泣血般地嘶吼道：“舅舅！我是你的外甥女啊！你们凭什么……凭什么把我当成一件可以随便卖来卖去的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