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檀伸出去的腿，就那么僵在了半空。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白兔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张助理适时地干咳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小心翼翼地补刀。


    “咳，原来是虞小姐的舅舅啊……我还以为……是遇上什么坏人了呢。”


    他摸了摸鼻子，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小声嘀咕。


    “不过虞小姐穿这玩偶服，还、还挺可爱的，这么热的天气，真不容易……”


    盛檀面无表情地收回腿，重重地关上车门，冷声道：“回公司。”


    可爱？


    他怎么没看出来？


    就会装可怜博同情罢了。


    可车子缓缓启动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


    那个穿着厚重玩偶服的身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显得那么扎眼。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慌，让他莫名有些烦躁。


    那边，虞大强被那毛茸茸的头套砸了个正着，砸得他眼冒金星，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那点虚伪的笑意立马挂不住了，油腻的肥肉都气得发抖。


    “好哇你个死丫头！翅膀硬了是不是？！”


    他恼羞成怒，一个箭步冲上去，薅住虞可细瘦的手腕。


    虞可疼得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这舅舅，是想把她的手腕生生折断吗！


    “放开她！”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虞大强耳边。


    他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就被人从两边狠狠扣住，力道大得像是铁钳。


    游乐场那个穿着花衬衫、挺着啤酒肚的老板，带着两个穿着制服、身材魁梧的保安，黑着脸快步冲了过来。


    老板那双精明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指着虞大强还死死攥着虞可手腕的手，又是一声吼：“这位先生，请你立即松手！”


    虞大强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就松了。


    “误会，误会！各位大哥，都是误会！我是她亲舅舅，亲舅舅！这不是关心关心我外甥女嘛，怕她在这儿工作太辛苦，中暑了……”


    “我管你是谁！”


    游乐场老板显然不吃他这一套，大手一挥，直接挡在了摇摇欲坠的虞可身前，把她护得严严实实。


    虞可感到一阵温暖，这个素不相识的老板，竟然肯为她出头。


    他那洪亮的声音又拔高了几分：“我告诉你，再敢骚扰我的员工，我马上让保安把你扔出去！要不要我顺便帮你报个警，让警察同志来跟你好好聊聊，你怎么关心外甥女啊？”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了。


    虞大强那张笑脸顿时僵住，青一阵白一阵，精彩纷呈。


    他讪讪地松开保安的钳制，往后退了几步，缩到了角落里，脸上的横肉气得一抽一抽地抖动，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就在这时，虞大强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只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连嘴唇都开始哆嗦起来，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龙、龙哥……”


    他抢在铃声响第二遍之前接通了电话，声音立马低了八度，那点头哈腰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


    “哎，哎，龙哥您别生气，别生气……再宽限几天，就几天……不不不，一周！我保证，一周之内！一周之内我肯定把那丫头……把我外甥女给您送过去，保证漂漂亮亮的，让您满意……”


    虞可听到这句，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要把自己送给谁？那个龙哥吗？


    她惊恐地看向虞大强，只见他一边对着电话那头陪着小心，一边拿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阴毒地死死盯着自己。


    电话那头，一个粗犷得像是砂纸摩擦的声音咆哮起来，即使隔着一段距离，虞可也能隐约听到话筒里传来的震耳欲聋的怒骂。


    “姓虞的！你他妈当老子是开慈善堂的？！两百万！两百万的赌债！你拖了多久了？啊？！还想再拖？！”


    两百万……


    虞可的心沉到了谷底。


    原来舅舅欠了这么多赌债，所以才这么不择手段地想把自己卖掉！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个家，这个所谓的亲人，就是一个不见底的深渊，要将她彻底吞噬。


    虞大强额头上的冷汗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滚，他不停地用袖子去擦，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是是是……龙哥教训的是……我知道，我知道欠赌场的钱拖不得……可，可那丫头……那死丫头她性子太倔了，不好下手啊龙哥……您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得慢慢来……”


    “滚！”


    游乐场老板又是一声怒斥，显然耐心已经耗尽，指着出口的方向，那模样像是要立刻让保安动手。


    这一声吼，不仅吓得虞大强一哆嗦，连电话那头的龙哥也听见了，咆哮声陡然拔高，隐约还能听到摔东西的声音。


    虞大强再也顾不上别的，弓着身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着游乐场的出口小跑过去，手机还紧紧贴在耳边，声音带着谄媚的讨好。


    “龙哥您放心！龙哥您消消气！我姐，我姐虞颜！她最疼我了！实在不行，我让我姐出面！她肯定有办法！对对对……您放心，保证一周内……一周内一定……”


    虞可手腕上火辣辣的疼，已经迅速红肿起来，轻轻一碰都钻心地痛。


    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固执地弯下腰，伸出那只尚且完好的手，去捡掉落在地上的小丑头套。


    那头套沾了些灰尘，边缘处甚至被虞大强刚才粗暴的拉扯弄得有些变形。


    她试了两次头套都从她颤抖的指间滑落。


    第三次，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将那沉甸甸的头套抱进怀里。


    她抱着头套，慢慢走到游乐场老板面前，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哼哼。


    “老板……谢谢您……今天的损失……我会赔给您的……”


    游乐场老板瞅着跟前的女孩，手腕子那圈红肿，看着就让人心里头发堵。


    老板重重叹了口气，摸出钱包，数了几张票子递给她：“得了，今儿个先回。这是这礼拜的工钱，拿着。瞅你这脸，白得吓人，天儿又这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