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斯将剩下八十九个药剂管全部灌满髓液，并安置入冰冻恒压罐内后，她迅速往上爬去，在接近岩壁末端时，她狠狠吸了一口气。


    好似面向死亡般，纵身一跃。


    皮肤迅速缩回背包基座，机械脊骨和节肢在半空中回收折叠，咔咔作响，往背包内涌入。她在失去平衡前踩上了赛特斯海怪，才锁上腿扣，就在半空中接连翻了数个滚，被疾风来回推搡，上下颠簸。


    她在失衡状态下直接加速，冲破裂痕边缘混乱的能量场和呼啸风声，朝着上城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她狼狈撞入上城区的屏障，赛特斯海怪受阻后猛然减速。斯双手抱头，狠狠摔在了地上。


    连人带飞行翼滑行了一段长距离。


    一回生二回熟嘛。


    斯乐观想着。


    至少她还活着。


    她艰难爬起，手肘和膝盖撕裂了大部分的皮肤，血珠不断往下淌落，顷刻便流得更快了。


    幸好她带了瓶紧急疗伤喷雾，至少能先把血给止住了。


    现在已经是深夜，或者说，接近凌晨。


    斯买了凌晨最早一趟去黄蜂星的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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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此时正躺在医疗舱内，闭眼，就着消毒水与活性修复酶的气味安详入睡。


    几根细长的机械探头从舱壁上方伸出，末端闪烁着柔和光芒，正精准地在她手臂和膝盖的皮肤表面移动。细微嗡鸣声中，破损的皮肤组织被逐层气化清除，新的细胞在生物刺激光的作用下加速再生，留下平滑无损的肌肤。


    克罗克在旁检查他的宝贝蓝血。一个恒温罐内装十支试管，最后一个空缺了个位置，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到缺失处。


    两人谁都没说话。


    等到斯从医疗舱内爬出来时，克罗克已经把所有蓝血都妥善搬走且藏好了。


    并且关切问她：“明天还去吗？”


    斯：“？你就那么迫不及待让我去送死？”


    克罗克对着他工作室的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声音粗噶地指责她：“你哪怕没登上你的飞行翼，这套外骨骼都会让你在裂痕里活下来！然后你多试几次，找到节奏，就飞起来了！这都需要我教？”


    斯对他感到不可置信：“我差点被吹走，它锚定抓力还不够稳，肯定有问题，你再改改？”


    “放屁！抓力不够稳？！”克罗克暴跳如雷，“你敢胆质疑伟大的虫师！我看过协议回传数据，你启动得完全有问题！”


    “哇哦。”斯被逗乐了，“我记得你的履历是材料学家与生物机械工程师，什么时候也安装上机甲大师这个名号了？”


    如果此时，克罗克的假肢装得是焊枪，他大概会选择直接朝着斯脑袋进行来回喷射。


    他的脸色漆黑，像是想起了不太美妙的经历。


    “学过。”他嗡嗡地说，恶声恶气，“滚下去，去训练场，给你看看它完全展开的模样。”


    两人现在身处于工作室的下方。


    一个空旷高大到几乎可以给黄蜂星挖到对穿的训练场。


    挑高极其夸张，几乎望不到顶，四周是未经打磨的粗糙岩壁，其上布满了各种大型设备留下的烧灼痕迹和撞击坑洼。地面是坚硬的合金，但同样坑洼不平，散落着一些废弃的零件和不知用途的金属块。整个空间弥漫着机油与废料燃烧的味道。


    克罗克真的在地下给黄蜂虫母挖了条通道。


    斯再度启动了外骨骼协议。


    金属脊骨自她背部迅速生成，沿着脊柱向上延伸，分支的金属结构如活物般包裹住她的躯干和四肢。所有步骤与她第一次启动时契合，然而这次协议没有在初步形态完成后就急于寻找固定点，它有充分的时间，在这个空间内延展到足够高大。


    它不断拉升，关节构件层层啮合。支撑腿骨骼变得粗壮，反向关节结构稳稳抓地，臂状结构向上延伸，变得更加修长且具备更多的活动关节。最终，当椎骨顶点几乎要抵住数十米高的天花板时，生长才终于停止。


    斯此刻已被包裹在这个巨大金属骨架的胸腔中心位置，周围是错综复杂的金属骨架和能量导管。她向下望去，克罗克的身影在广阔的场地里缩成了一个小黑点。


    “还没启动完全体，怎么样？”他得意洋洋地吼着，声音在训练场内回荡。


    现在斯几乎都不用怀疑她的猜测。


    她在距离地面几乎六十多米的高度，这玩意终于露出了它原本的面目。


    尽管此刻像是被腐蚀到只剩下骨架，但它依然森立于此。


    克罗克去掉了，或者说还没有安装头部驾驶舱，主控室现在安置在漩涡轮引擎位置，而引擎被改成了背包内的主动力核心，其余四肢健全，柔性皮肤取代了外部装甲，并且缺乏应有的武器和水冷系统。


    他造出了一台机甲的外骨骼。


    斯回到地面上。


    克罗克还沉浸在他自己的艺术里，有些遗憾地说：“这仅仅是个初版框架，特种合金与稀有金属混合打造，只考虑如何极致压缩与迅速展开，没太多考虑骨骼本身的极端抗压和抗冲击强度，确实有些脆了，当个采集工具差不多，但模样差不多已经出来了。而且为了配合守门人芯片，我可是把最精贵的神经接口单元提前给你装上去了！”


    他还在那边意犹未尽，细数着自己伟大才华与设计。


    斯怀疑问他：“所以它的髓液只能是蓝血？”


    克罗克有些心虚了，老头眼睛左右游弋，“也没有吧，正常来说，你的脊髓液和脑髓液它也喜欢——当然，普通的标准合成髓液它也吃的。”


    他信誓旦旦：“机甲怎么可能挑食！蓝血当然是用在别处，说了你也听不懂，这是虫师大人的极致追求！”


    为了克罗克的极致追求，斯将新的三打药剂管与外骨骼背回到宿舍内。克罗克退后了一万步，答应之后亲自跑来白鹭星取货，避免斯在新的一周直接达成每日翘课成就。


    作为辛劳的报酬，克罗克单独复刻了那个携带钻头的机械臂，做成一道臂环，慷慨将它送给了斯。


    一旦松懈下来，人就开始哈欠连天，更何况她整晚没睡。


    斯在宿舍内几乎补了一天的觉，哪也没去，直到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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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训练开始，才晃悠悠抵达训练场。


    日夜颠倒让她脑子有些混沌，她不得不开启了芯片冲击，效果好到惊人。


    神经电流如同针线穿梭，在她大脑的灰质区域来回活动，强行驱散睡意，激活每一个处于待机状态的神经元。


    当她站上飞行翼后，就彻底清醒了。


    斯当了足足两周奴隶。


    第四周的周末来临之前，她宣布搬运生涯必须先告一段落了。


    正好她的帮手此时也抵达了黄蜂星——被於野用一管蓝血拉回人间的卡尔文·李。


    他脸上布满斑驳金属碎片，两条胳膊赫然已经换成了义肢。


    这周末，斯需要和A队的成员一同前往俱俄克星，等待联赛第二轮的赛程抽签结果。


    凌烨一直期待他能提早送走甲队的梦想破灭了，第二轮赛程，他们依然没有和甲队有碰面机会，而是遇上了去年第十名，帝国海军军校的一队，我流队。


    一周后的下午场。


    甲队则被安排到了第三周的下午场，遇上去年三十四名的皇家机甲学府二队。


    斯就更加忙碌了。


    凌烨每天好似都在嗑兴奋剂，在他们身后挥舞着鞭子，把他们搅得更疲惫、更愤怒、更加横冲直撞。


    直到亚诺尼亚看不下去这种情况，给队员们放了整个周末的假。


    凌烨当即跳脚，还在和亚诺尼亚愤怒哼哼，随后就被一数据板呼到脸上。


    “我说了算。”亚诺尼亚收回数据板，示意队员们立刻就地解散。


    队员呼喊着我爱副队长，几秒内就跑得不见了人影。


    在哪里飞不是飞呢。


    斯这几周都有些飞行麻木，但是她也不想回宿舍往床上一躺。


    她离开训练场，漫无目的走了数十分钟。


    而后终端响起。


    非好友私信通讯中，沙蒙的头像再度亮起。


    沙蒙：【微笑】


    他仅发送了个表情，斯就浑身觉得不舒服了起来。


    仿佛四面八方都有人在窥踪她。


    沙蒙：夜间俱乐部，诚邀您觐见神祗


    显然他们又推出了某种新活动，而沙蒙迫不及待想带她见见俱乐部的世面。


    斯：行啊。


    来迎接她的依然是上次那位学生。他更为缄默了，领着斯穿过地心海的弧形栈道，进入空无一人的宫殿，而后又经过长长的走廊。


    他们从天然形成的岩窟下方钻出，这里赫然变成了天然的隐蔽码头。潜航艇浮在黑沉海水之中，而沙蒙穿着风衣，候在艇门旁。


    他欠身，伸手邀她入艇。


    潜航艇无声下沉，再次滑入地心海迷宫般的水道。舷窗外，唯有偶尔游过的发光生物划破这永恒寂静，光芒转瞬即逝，随即又被更大的黑暗吞没。


    当潜艇浮起时，他们已经出现在了某个私人空港。


    跃迁飞船静候于此。


    飞船迅疾升空，冲破白鹭星的大气层，进入太空内，继而进行了数次短途跃迁。


    当重力再次恢复正常时，舷窗外展现的，已是一派全然陌生的星球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