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学年的第一场校内赛，终于在周二下午正式登场。


    赌盘已经开了三天，赔率变幻莫测，各种分析贴在学校内部论坛上疯狂刷屏。据凌烨抱怨，他在走廊上靠窗发呆时，五分钟内就有八九个人来请他对赔率发表些看法。


    斯把她浑身上下所有积蓄都送进了盘内，赌她夺旗取胜。


    雷蒙德非常信任她并且紧紧跟随，而当莉娜迟疑地打算往里面丢一个天文数字时，被两人劝住了。


    穷鬼们倾尽全力只是小赌怡情，拼不过大小姐的转念一想。


    周二上午，气氛就已提前进入赛时状态。新闻部与纹章院就封锁了一号训练场及其周边空域。这处是军事学院内最大的训练场，其宏伟的悬浮看台如同无数片盛开的金属花瓣，层层环绕着中央巨大的空域，花瓣完全体盛放时，足以容纳十万余人。


    午休前，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于星穹殿堂。封雩在众目睽睽之下，抽出了本场比赛的地形。


    都市赛车场。


    这条赛道完美模拟了法外之地大都会，这座城市的设定起源于一个非常古老的动作冒险类游戏，其立体交通系统如同蛛网般错综复杂，毫无规划，充满了无数考验瞬间反应和胆量的死亡发卡弯、连续到让人绝望的S弯、狭窄得仅容一翼通过的高架桥缝隙以及足以让胃里翻江倒海的螺旋上升通道。而一群非法赛车手们将这里变成了赛车场。


    参赛选手们不仅要精准操控飞行翼，预判每一个变态弯道，更要时刻提防那些完全不顾规则的赛车手们。


    毕竟双方相撞时，他们可不会在数据中死亡。


    整个中午，一号训练场都回荡着工业级增材构筑臂低沉的轰鸣声。数台庞然大物般的机械臂支棱在半空，按照蓝图绘制着赛道。特种合金与聚合物粉末被精准烧结、喷射熔融、层层堆叠，钢筋骨架勾勒出通道网络，巨型立交桥横亘跨越，而将这些通道包裹住的，是冲向天际的摩天大楼群，全息广告牌与霓虹灯管爬满了整座城市，各种色块大量交错。


    无数辆虚拟赛车在真实飞驰过这座刚刚诞生的城市，引擎的咆哮声浪层层叠加。


    训练场天幕合拢。


    等到下午观众们入场时，一号训练场已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夜间灯火辉煌的都市微缩模型，矗立在巨大的训练场基座上。几百个微型摄影机器人早已悬浮在赛道的每一个关键节点。观众们可以选择佩戴专用的战术目镜，以肉眼捕捉全局或聚焦细节，亦或是通过个人终端，自由切换上百个机器人视角，享受完全沉浸式的近距离直播体验。


    赛场一侧，裁判组的技术人员正在对双方队伍的比赛用飞行翼进行最后的合规性检查。在设备检查结束后，双方队长就必须立刻递交本场的最终参赛名单。


    副队长亚诺尼亚把自己留在观赛区，向裁判组递交了如下名额：


    主攻手：斯


    副攻手：赖青流


    捍卫者：雷蒙德·普鲁托/奥托兹·莱/阿德瑞思·奥比森


    游走手：凌烨


    “安全第一，去吧。”亚诺尼亚拍了拍此时有些紧张到同手同脚的雷蒙德。


    “当然比赛结果也很重要。”凌烨补充，他则比亚诺尼亚显得有自信多了，“做好自己的事，记住，有我在。”


    入口通道开启。


    几乎要撼动军校能量屏障的狂热尖叫声和欢呼声扑面而来。


    双方队员低空滑行入场。


    解说员的声音立刻通过强大的声场系统加入这片喧嚣，他亢奋到面红耳赤，挨个呼喊出选手们的绰号，最后留了不少溢美之词给赛特斯海怪。


    他大概忘我吹嘘了五分钟，被主席台强硬切掉了声场系统。


    新闻部副部长冲下主席台，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


    “白塔飞工给你多少钱在这里打广告？？”


    数分钟后。


    “嘀——！”


    尖锐机械声响彻全场。


    双方从赛道两端冲入赛道，很快便失去了踪影。


    巨大的全息透明屏幕在场地四周缓缓降下，确保任何一个角度的观众都能清晰看到赛况。摄影机器人很快占据各个通道与控制点，确保不会落下任何一个精彩镜头，而在终端上观看直播的观众们更是忙碌，在上百个机器人视角内来回切换。


    机械声再次响起。


    “控制点占据首次得分！来自A队的奥托兹·莱与赖青流的完美配合！漂亮的空中翻转！”


    奥托兹在A队已经担任捍卫者三年，不过她的战术定位与雷蒙德不同，她更偏向于配合副攻手夺得占据点控制。


    训练场内随即响起一片哀嚎声，许多观众还在手忙脚乱切换视角，竟然错过了开场第一个得分点。


    在解说员示意下，屏幕开始回放得分点瞬间。


    奥托兹并未与对方正面冲撞，而是精准地预判了其俯冲路径，她横亘在对方与控制点之间的连线上，形成了一个短暂的移动路障。


    为避免碰撞犯规，甲队的游走手被迫紧急减速变向。


    而赖青流从下沉通道中猛地拉升而起。


    终端交互得分。


    两人迅速击掌后撤离。


    而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双方比分咬得很紧，和往年一样，在夺取旗帜前，几乎不会落开大比分差距。


    雷蒙德此时已经失业，他原本应该捍卫在主攻手身侧，但主攻手已经远远甩开了他，而是对着亚奇法穷追不舍。


    两人在最危险的那条赛车道上来回试探，数百辆赛车自身旁呼啸而过，引擎轰鸣声震得人头皮发麻。这条赛道并非平坦直道，在其末端，它与另一条赛道螺旋交织上升，直冲顶端。


    在距离赛道断裂口十米的地方，有一个占据点。


    斯率先冲入了车流之中，她急速回旋上升，光轨线条紊乱，几乎是多看几秒就能让人晕眩到想呕吐。亚奇法随后加入。他在雷霆碗馆完成的翻滚三周半与此相比简直如同小孩嬉戏，光是要在如此高速的旋转中不被四面八方穿梭的虚拟赛车撞出赛道，就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再往上多转几圈，已经感觉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已融化为模糊扭曲的霓虹亮光。


    解说员声嘶力竭地尖叫，数着他们在这螺旋赛道中共同缠绕飞舞了多少圈。就在达到断裂点的瞬间斯冲出赛道，在半空中来了个极速倒挂转弯，个人终端与占据点瞬间交互，她的ID立刻浮现在了占据点上。


    “三十分！送给九杯龙息！！”解说员的尾音因为极度激动而劈叉，“说真的，她还没吐出来吗？？”


    亚奇法几乎紧随其后冲顶。然而当他冲出断裂口时，只看到斯迎面而来，随即插/入了他的内部航道。


    ——不妙。


    这个念头刚闪过，斯已经与他擦身而过，再次一头扎回螺旋赛道。


    等到他在断裂口强行扭转机身，试图掉头而下时，斯已经快要消失在了螺旋赛道的另一端。


    她正在往甲队的基地冲去。


    凌烨为她开道。


    他几乎把整座赛车场逛了一圈，现在正带着斯通过辅助通道口，加速冲向基地。


    亚奇法此时已再也追不上他们。


    他怒吼着，在屏幕内骄傲尽失。


    “准备好拦截。”


    他阴沉着脸说道。


    甲队基地空无一人，斯顺利夺旗，然而当她和凌烨飞过一个发夹弯时，眼前甲队六人都到齐了。


    堵在了他们面前。


    几乎同时，A队的其他队员也从外围包抄而来。


    “记住我们的战术。”凌烨举起了右手。


    “——干他们！！！”雷蒙德积攒了整场的紧张和热血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疯狂咆哮着，第一个朝着甲队的阵型猛冲过去。


    “……干！”凌烨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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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到此终结了，他哭笑不得地迅速一挥手，“压上！”


    双方几乎是撞在了一起，但碍于规则，又在即将撞上时，格外僵硬地控制住了力道，而后对峙，试图用手肘之间的碰撞让对方失去平衡。


    在这混乱之中，一道绿光划破都市天幕。


    他们几乎没有看清楚飞过去的人影，倒不如说这种速度更像是坠机或者飞行翼暴走。


    亚奇法半空倒挂而下，翻转一周后冲了上去。


    但是斯太快了，她快得都有些超出了自己的预料范围。护目镜上的障碍提示窗口因为数据过载而来不及闪烁，当场卡死，她一把撩起了护目镜，将其推至额顶，几乎凭借着直觉和对前方模糊色块的预测，横冲直撞。


    在一个高速直角弯，她甚至没有减速，而是在半空中强行后翻折身。


    笔直摔落。


    亚奇法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面容上露出了全然不可思议的神色，挑起了右边眉毛。


    ——他已经没法在这个角度追击了，如果他也紧跟着俯冲下去的话，两人飞行翼气流前后夹击，双方都会血溅当场。


    所有人顿时都站起了身，解说员几乎当场瞠目结舌，完全不知道这是A队战术还是斯本人的自杀行为。


    她如雷霆劈下，却在离地仅剩数米的高度猛然拉平，伸手将旗帜捅到基地插槽。


    “嗡——！！”


    随着比赛结束的长鸣音效，斯彻底失去了平衡，连人带着飞行翼贴着地面来了个疯狂旋转五周半，卷起一片尘土和火花。


    而在翻滚终止后，她狼狈趴伏在地面，许久之后，举起了胳膊。


    示意她还活着。


    紧接着，是彻底爆发的疯狂尖叫声，充盈全场。


    “本场比赛胜利方A队！以550分对180分获胜！！！”解说员用尽肺活量竭尽全力地呐喊嘶吼着，然而他的声音依旧被淹没在了一片狂热的海洋之中。


    斯喘着气，汗水将她头发搞得一团糟，爬起身时脸颊和手臂上还带着数道新鲜血痕。她缓慢地绕场低空飞行，向沸腾的观众致意。


    队员们纷纷聚拢而来，凌烨大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又挨个拍了拍所有的队员们，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配合不错！”他眉飞色舞吼道，几乎是在尖叫，“太精彩了！虽然最后我以为你想直接撞死在基地了！”


    “这不是干就完事了吗队长。”斯还有点骄傲，“贯彻到底了——”


    她突然闭住了嘴。


    亚诺尼亚操着数据板怒气冲冲地朝着他们跑来，看起来像是要把数据板砸在她头上。


    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狠狠瞪了他们两个一眼，尤其是斯，然后转向所有队员，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大家都飞得不错，很精彩，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还活着呢副队长，不辛苦。”


    队员们七嘴八舌地应着，试图缓和气氛。


    “不辛苦的话那晚上开个复盘会哈——”


    凌烨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刚才还聚在一起的队员们已经打算掉头就走了。


    工作人员示意他们回到场地中央的采访区。


    解说员早已经等候在此。他挨个采访了A队的成员们，最后的采访时间留给了斯。


    本场MVP。


    聚光灯束聚集于她，斯脸上那几道血印子被照得更为显著了。


    “感谢辛苦操练我们的队长和副队长，感谢队员们的大力配合，感谢支持我的莉娜·恩塞纳达小姐。”


    斯顿了顿，目光扫过观众席上激动得又跳又叫的莉娜，又向上抬，望向主席台，“感谢我们亲爱的学生会主席，感谢他抽出的这条赛道，和他的慷慨赞助。”


    她轻笑着，“爱你，学长。”


    数秒的静寂后。


    起哄与口哨声吞没了解说员剩余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