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作品:《泥中的青春》 三天后,周一。
早上七点半,鞍沈市工读学校正在举行每周一次的升国旗仪式。
然而,一阵刺耳的汽车引擎轰鸣声骤然响起,撕裂了现场的庄严肃穆。学生们纷纷透过操场栏杆向外张望,猝不及防间,一辆绿色的限量版法拉利闯入了所有人的视野。不论男生还是女生,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惊叹的“哇”声。
正在主持升旗仪式的姚副校长见状,立刻抓过麦克风,大声呵斥,“看什么呢?都把脸转回来!看国旗!看主席台!”
学生们撇撇嘴,虽然满心不情愿,也只好悻悻地收回了那羡慕的目光。
就在这时,法拉利的车门打开了。戴着一副黑超、身穿Tom Ford紫红色西装的贺兆川,整个人透着一股张扬劲儿从车里钻了出来。
他手里拎着一个油渍麻花的塑料袋,仔细辨认,里面装的似乎是两个刚出锅的馅饼,正腾腾地冒着热气。
看到鞍沈工读学校的全体师生都在操场上,贺兆川这次便省去了麻烦门卫老杜的步骤。他径直走到距离教师队伍最近的栏杆旁,对着不远处的夏林,吹起了口哨。
听到口哨声,在场的老师们都不约而同地用眼角余光瞄向贺兆川。
夏林一瞧是这家伙,而且居然在升国旗仪式这么庄重的场合朝自己吹口哨,她赶紧收回目光,假装不认识这个骚包。
反应同样强烈的,还有张景辰张主任。他用余光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贺兆川那身光鲜亮丽的行头,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套灰扑扑、土气得很的穿着,一股强烈的自卑感夹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猛地从心底翻涌上来。
眼见夏林不仅不搭理自己,连那点余光也彻底收走了,贺兆川索性压低嗓音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夏林!哎!故意装没看见是吧?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一会升完国旗,你出来一趟啊!”
这一嗓子,让所有老师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夏林身上。
夏林只觉脚趾在鞋里疯狂蜷缩,秒变挖掘机,仿佛下一秒就能用这十根脚趾抠出一套三室一厅的大工程。
主席台上,姚副校长的视线一直在教师队伍和贺兆川引发的骚动之间来回扫穿梭。
看到所有老师齐刷刷地看向夏林,即使没听清贺兆川喊了什么,他也立刻猜到了——墙外那个花枝招展的家伙,是冲着夏林来的。
他猛地再次抄起麦克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那位正在声情并茂进行国旗下演讲的女同学,“夏林夏老师!你搞对象搞到学校里来了,是吗?”
“吗……吗……吗……”麦克风的刺耳回音在操场上空来回飘荡着。老姚这一嗓子,瞬间把全校师生的注意力像磁石一样吸到了夏林身上。此刻的夏林,真真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脚底下的“挖掘机”也仿佛受到了刺激,愈发卖力地工作起来,眼瞅着那三室一厅的工程量就要升级扩建,直奔豪华梦幻城堡去了。
栏杆外的贺兆川,乍一听到老姚这声质问,先是愣了一下。然而,当全校师生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齐刷刷打在夏林身上的那一刻,他也自然而然地“沾光”被笼罩其中。与夏林截然相反,他可太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了。贺兆川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用那只没拎着馅饼的手,煞有介事地整了整笔挺的西装,然后大大方方地抬起爪子,笑容满面地朝着操场上的人群挥起了手。
“夏老师,你懂不懂什么叫为人师表?你这样做,给学生们带来的是什么影响,你自己不清楚吗?”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老姚这下可真是往死里恶心夏林,“升旗仪式这么庄严的场合,你根本不配待在这里!出去谈你的恋爱去吧,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夏林脸上火烧火燎,臊得简直能在上面煎鸡蛋了。她心里实在纳闷,上次,也是全校师生都在场,她也曾被老姚狠狠地当众批过。可为什么那次,她心里那么坦然?而这一次,丢脸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简直要将她吞没了。
念头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她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上次挨批,是为了王一鸣和高盛楠,虽被批评却觉得光荣;而这次,竟然是因为贺兆川那个骚包,当然除了丢脸还是丢脸。
这时,贺兆川也回过味来了。原来主席台上那个半大老头子怀疑他在和夏林谈恋爱。这可太有意思了!他正好可以逗一逗也气一气夏林,解一下自己的“心头之恨”。思及此,贺兆川不由得给自己加起戏来。
“BB,出来吧!老头子都批准你光明正大谈恋爱了,你还在那扭捏什么呢?”
贺兆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全校师生此刻都竖着耳朵,密切关注着他和夏林。这话一出,在场的老师们顿时面面相觑,彼此的眼里都跳跃着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而离得最近的几个学生听到后,脸上也满是吃惊的表情。其中一个学生,恰好就是看过张景辰把夏林公主抱上救护车的二创视频,因此磕上他们俩CP的粉丝。此刻听到这开“法拉利”的男人才是夏老师的“正牌男友”,她瞬间就有点崩溃了,忍不住失声嚷道:“难道我磕的CP是假的吗?还是说夏老师搭上了富二代,就把张主任给踹了?”
她这一嗓子,立刻引起了周围同学的注意。学生队伍里,关于夏林、张景辰和贺兆川三角关系的窃窃私语,像水波一样迅速扩散开来。
夏林用凌迟的眼神狠狠剜了贺兆川一眼,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学校大门口冲去。
身后,一群学生有的使劲鼓掌,有的大声吹着口哨,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中,还夹杂着一阵阵喊话:
“夏老师,加油!”
“夏老师,好棒!”
“夏老师,你要好好把握,争取早日上岸,提前当上少奶奶!”
听着学生们这些哄闹的话语,那种整颗心仿佛被泡进酸菜缸的酸涩感,再次疯狂在张景辰心头滋长起来。
这一刻,他终于清晰地意识到,在网络上无数二创视频的反复“洗脑”下,他张景辰,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夏林。
回想起来,从最初还会在视频评论区认真地解释,他和夏林只是普通同事关系;到后来,他竟然也忍不住自己偷偷磕起了他和夏林的CP——早在那时,他就应该明白,自己已经彻底沦陷。
讲台上,老姚还在拿着麦克风咆哮,“安静!都给我安静下来!升国旗仪式继续!”
校门口,看到夏林气冲冲地从大门里走出来,贺兆川抬手把鼻梁上的黑超摘下,随意地插在了内搭花衬衫的领口上。
“女朋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贺兆川带着几分显摆的神情,晃了晃手里提着的馅饼。
“贺兆川,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疯了?你是替夏志强来搞我的吗?我靠,我就知道那二十万不能白拿!你们还能不能有点契约精神了?你们是不是想闹得我在鞍沈工读干不下去才开心?”
见夏林气成这样,贺兆川心里竟一下子舒坦了许多。
他慢悠悠地回嘴道:“啧,就只敢冲着我和夏叔发脾气是吧?你这么能说会道,怎么不去跟主席台上那个老头子叫板呢?他摆明了就是看你不顺眼,给你穿小鞋嘛!怎么,是不敢吗?还是只会挑软柿子捏?要我说啊,你这暴脾气真该改改了。也就只有我和夏叔愿意包容你,换了别人,谁不烦你啊?还有,拜托你别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吗?我今天可不是来拆你台、破坏你工作的。我特意起了个大早,买了你最爱吃的牛肉馅饼,想给你个惊喜,结果倒好,劈头盖脸挨你一顿骂!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什么馅饼?我根本不爱吃馅饼!谁要你送馅饼了?就算你真要送,不能私下里给我?干嘛非得当着我的同事、领导还有全校学生的面儿送?你这根本就是在故意搞我!”
“就是你小时候、幼儿园旁边那家回民馅饼店的牛肉馅饼啊!”贺兆川再次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语带邀功,“我让乔律师足足查了三天,才查到它现在搬到哪儿去了。今天特意赶早去排队买的。夏叔说的啊,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他家的馅饼,每天早上都非得吃上一个不可。”说到这儿,贺兆川故意瞄了一眼袋子里馅饼的个头,用极其夸张的语调接着道,“话说回来,夏林,你小时候该不会是个大胃王吧?我上小学那阵,早饭都吃不下这么大一个馅饼,你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能干掉一个了?”
听着他不停的废话,此时夏林的眼中已然有了喷火的趋势。
见状,贺兆川轻咳了两声,很有眼色地回归主题,“还有啊,夏林,你是不知道,那天夏叔被你嘲讽了一通之后有多伤心。这么冷的天,他一个人跑到你小时候上的幼儿园门口,就坐在路边,对着一片慌了的废墟发呆。那场景,你是没亲眼看见。你要是看见了,保准心软,也肯定会后悔!”
贺兆川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地说着,夏林的眉头却越皱越紧,眼睛也不自觉地眯了起来。她用一种打量白痴的眼神,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审视着眼前的贺兆川。
察觉到夏林那不同寻常的审视目光,贺兆川猛地停下了嘴里的叨叨,迎上夏林的视线,带着点困惑和不安问道:“你……你干嘛这样看我?”
突然间,夏林就笑出了声,原本紧蹙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了。她的嘴角挂着一抹明晃晃的不屑与嘲讽,“我瞅你是个大傻叉!你是不是被夏志强那副假惺惺的慈父模样给感动坏了?可你知道事实是啥不?事实是,我从来就没喜欢过那家店的牛肉馅饼!真正他妈爱吃馅饼的人,是夏志强他自己!我喜欢吃的,是那家隔壁的小笼包!可夏志强为了满足自己,天天逼着我跟着他吃馅饼,我那是没得选,懂吗?”
她顿了顿,眼神里的讥讽更深了,“还有,你知道他为什么只跑去我幼儿园门口‘凭吊’,而不去小学、初中或者高中门口吗?因为他压根儿就不知道我念的是哪所小学,更不知道我在哪上的初中和高中!从我上小学开始,他几乎就不管我了,一次家长会都没给我开过!那个死渣男,为了完成自我感动的戏码,连自己的记忆都能篡改。牛逼啊!”夏林顺势竖起了大拇指,“对他这种人,我只能说一句,人至贱则无敌’!不过嘛,他也不算亏,虽然没感动到我,不是把你这个傻子给感动得够呛吗?还特意让乔律师去查那家馅饼店搬哪儿了。”夏林不禁嗤笑,“我看乔律师也是上辈子作了孽,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你这么个奇葩!让那么牛的律师去帮你查一家馅饼店搬哪去了?贺兆川,你可真是闲得发慌!想用两张破馅饼帮我和夏志强修复关系,你脑子被驴踢了吧?是不是也跟夏志强一样,给自己感动得要死?要不然你能跟他尿一个壶里面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像机关枪扫射一样突突突地说完想说的话,夏林甩给贺兆川一个充满鄙夷的眼神,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独留贺兆川一人在原地,风中凌乱。
“喂……”贺兆川下意识地开口,想喊住夏林,可看了看手里那袋馅饼,想到这玩意儿此刻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他随手一抛,装着馅饼的塑料袋在空中划了道弧线,精准地飞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贺兆川从西服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丝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油渍,自顾自地嘟囔起来:“夏叔也真是的,连这点事都记不清!害我大清早跑来替他拍马屁,结果倒好,一蹄子直接踹我脸上了。这都叫什么事啊!真是扑街!”
发泄似的把那条白手帕也扔进垃圾桶后,他带着一脸的愤懑,拉开车门,坐进了那辆和他一样骚包的法拉利。车子随即发出一声轰鸣,扬长而去。
不远处,鞍沈工读学校校园里,张景辰虽然听不清夏林和贺兆川具体说了些什么,但光是看两人那副表情和相处的细枝末节,就明白这俩人是闹别扭了。
他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张景辰,别灰心!球门前有守门员守着,难道就不进球了吗?只要夏林一天还没结婚,最后鹿死谁手,都还是未知数!你得打起精神来!
张景辰的精神打没打起来,这个还有待观察,但他穿着打扮倒是越来越精神了。
曾经在学校刻意扮丑的他一改往日作风,衣服越穿越潮,打扮越来越嫩,每天各种找机会往夏林身边凑,活像一只开了屏的花孔雀。
然而,一段时间之后,令他万分焦心的事情发生了:张景辰的改变不但没有吸引到夏林,反是惹得不少女同学开始给他写情书。
收到情书的张景辰顿觉晴天霹雳,霎时清醒,这是教师生涯要终结的节奏啊。一吓之下,他连夜翻出以前扮丑的行头,老老实实地做回了之前“下班潮关我上班什么事”的“张倔驴”。
与此同时,高一七班的学生们在王一鸣的严格管束下,一个个都变得像乖似小绵羊。可工读学校这地方,从来就没有风平浪静一说。没有了“越狱”、跳楼的七班学生,自有其他班级的人跳出来,搅动新的风云。
某个夜黑风急的晚上,高一三班的男生寝室里。
其他三位男同学都已沉沉睡去,发出均匀的鼾声。这时,床铺在最里面的陈希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看起来白白净净,甚至带着几分柔弱的书生气,面容清秀得有些像女孩子。黑暗中,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闪烁着异样的光亮。
陈希悄无声息地爬下自己的床铺,走到书桌旁,从笔袋里抽出了一只大号圆规,然后,慢慢地爬上了位于他对角线位置的金拓新的床铺。
他轻轻掀开金拓新的被子,瞄准对方大腿内侧的位置,猛地将圆规戳了下去。
“啊——!”一声凄厉如杀猪般的惨嚎瞬间划破了寝室的寂静。
金拓新被剧痛生生从睡梦中扯醒,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但陈希根本没给他机会。只见陈希再次举起圆规,“呲!呲!呲!”对着金拓新的大腿又狠狠地连戳了三下。
剧烈的疼痛让金拓新眼前一黑。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金拓新的眼前掠过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陈希手里紧握着那只圆规。银白色的圆规尖端,在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惨淡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上面还沾着鲜红的血珠。陈希的嘴角正微微向上扬起,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令人心悸的快感。
寝室里另外两位同学被金拓新凄厉的惨叫声惊醒,纷纷从睡梦中坐了起来。
其中一人反应迅速,三步并作两步地从床上爬下来,“啪”地一声打开了寝室的灯。
灯光亮起的瞬间,他们两人看到的景象,正是金拓新昏迷前最后映入眼帘的那一幕。
目睹此景,开灯的那个学生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陈……陈希,你……你干嘛呢?”
陈希闻声,脸上带着一片茫然和无辜,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圆规往前递了递,仿佛在确认对方所指,“你是说这个吗?”
开灯的男同学被陈希这个动作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向后退去。慌乱中,他踩到了地上的一只拖鞋,身体顿时失去平衡,踉跄了一下,后背重重地撞上了的桌角。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龇牙咧嘴,倒抽了一口冷气,但极度的恐惧却让他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半点呻吟。
另一位仍坐在床上的同学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指,颤抖着指向陈希,“你……你拿圆规捅了金拓新?”
陈希的回答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是啊!他之前捅我的时候,不是说一点儿也不疼,让我别大呼小叫的吗?我只是也想让他亲自试一试而已。”
“疯……疯子!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开灯的男同学再也无法忍受,他连鞋也顾不上穿,惊恐万状地拔腿冲出寝室,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杀人了!陈希杀人了!老师,你快来啊!”
第二天,全校学生眼中公认的怂货陈希,用圆规险些给金拓新戳成马蜂窝的事就传遍了学校。
事后,除了记大过、罚没假期这些普通性惩罚之外,陈希还被关了五天的反省室。当然,“反省室”是学校官方的叫法,在鞍沈市工读学校学生的口中,它有一个更加流通且、臭名昭著的名字——禁闭室。
从禁闭室出来的当晚,陈希就被同寝的其余三人围殴了,一张雌雄难辨的帅脸被打成了猪头。三人心中因那晚陈希惊悚表情而生出的恐惧情绪,也在这顿毒打中渐渐消散。
隔天晚上,赵雨萌敲响了夏林宿舍的门。
“进!”
赵雨萌走进宿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忸怩,慢慢挪到夏林身边,嘴唇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夏林看着她这副样子,十分困惑,忍不住开口,“老赵,咱俩都什么关系了,还能有什么事让你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跟我说的?”
赵雨萌最欣赏的就是夏林这点——总能在特别严肃或者极其尴尬的情形下,只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轻松化解掉沉重的氛围。
“噗嗤——”赵雨萌被夏林的话逗得笑出了声,原本的忸怩一扫而空,“那好,我可就直说了啊!”
“快说快说!”夏林催促道。
“您知道三班那个被关禁闭的学生吗?”
“知道啊,陈希嘛,怎么了?”夏林回答。
“您……您能不能想想办法,把他要到我们七班来?”赵雨萌鼓起勇气,说出了请求。
一听这话,夏林惊得双眼瞬间瞪得溜圆。她伸出手,探上了赵雨萌的额头。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赵雨萌弄得一愣,“干……干嘛呀?”赵雨萌不明所以。
“我看看你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夏林一本正经地试了试温度,然后收回手,自言自语道:“嗯,体温正常,应该没病……”
随即,她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赵雨萌,“那就是恋爱脑又犯了?那个陈希……长得真有那么帅?把你迷成这样?”
“老师,您瞎想什么呢!”赵雨萌被这猜测弄得又急又羞,连忙拨开夏林的手,语气急切地辩解,“我不喜欢他!我只是……只是想帮帮他而已!”
夏林乜斜着赵雨萌,脸上写满了不以为然,“非亲非故的,你凭什么要帮他?当初你还说程志是你‘哥’呢!结果呢?”她抱起手臂,一副“我早看透你了”的表情,“我跟你说,赵雨萌同学,在这种事情上,你在我这儿可早就信用破产了!赶紧给我老老实实交代实情!否则的话……”夏林故意板起脸,带着点威胁的口吻,“别怪我不但不帮你这个忙,反而对他落井下石!哼,哪来的小猪崽子,敢拱我们七班水灵灵的小白菜?没门儿!连窗户都没有!”
赵雨萌被夏林弄得哭笑不得,“老师,您可千万别乱点鸳鸯谱!我和陈希真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他只是我小学同学而已。我俩曾经在一个班级,但真的一点儿都不熟,整个学期下来,我跟他说过的话加起来恐怕都没超过十句。”
“那么泛泛的关系,值得你来求我一次?你都知道的,我不想七班人太多,会对我的升职加薪产生变数!”
赵雨萌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您真的在乎那升职加薪吗?为了升那小半个职位,加那么点薪水,你都在我、王一鸣、高盛楠身上花多少钱和心血了。这世上,哪有像您这样做赔本生意的?
“嘿!你那是什么表情?”夏林眼尖,一下子就把赵雨萌那个大白眼逮了个正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头在偷偷嘀咕我什么!咋地?有人还会嫌钱多咬手吗?再说了……”她话锋一转,带着点精明劲儿,“我能白白给老马干活?他既然把升职加薪这块大饼都画出来了,那我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吃上这口热乎的!至于味道好不好,另说!那个陈希,一看就是个暴力分子……”思及此,夏林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王一鸣好不容易才把那帮皮小子收拾得服服帖帖,我绝不能让陈希这颗老鼠屎,坏了我们七班这锅汤!”
“老师,陈希真不是老鼠屎!他是实在被欺负得受不了了,才会想着反抗的!他也不是什么暴力分子,恰恰相反,他是咱们鞍沈工读学校里公认的头号大怂包!您要是不信,随便找个学生打听打听,全校学生都知道这事儿!”
夏林被赵雨萌这番斩钉截铁的话说得有点发懵,“鞍沈工读的头号大怂包?就敢拿圆规往人大腿里子猛戳?我知道他从禁闭……咳,从反省室出来以后,被同屋那三个室友‘圈儿踢’的事儿。但这顶多算是互殴,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他被欺负了?”
赵雨萌用力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些难以启齿,“陈希之所以拿圆规戳金拓新的大腿,是因为……因为就在一个星期前,金拓新趁陈希不注意的时候,先……先用圆规戳了……戳了陈希的……私、私密部位……”赵雨萌吞吞吐吐,一张脸涨成了猴屁股。
夏林一听,秒懂。她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腿,脸上露出强烈的共情与震惊,“这么变态的吗?”
“而且,这还只是其中一件事!他们干的缺德事远不止这些!比如,偷偷把单面刀片固定在陈希的梳子上,陈希一梳头,头发就成秃毛了;上劳动课的时候,他们把陈希整个身子埋在沙坑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然后往他脸上撒尿……类似这样欺负人的事儿,简直太多太多了!金拓新和他寝室另外那两个男生,欺人太甚!陈希那是被逼到了绝境,忍无可忍,才不得不开始反击!”
夏林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然而,仅仅片刻之后,她脸上浮现的同情就被新的疑虑所取代,她探究地看着赵雨萌,“既然他之前被欺负得这么惨,那你以前怎么没想着拉他一把呢?怎么偏偏是现在,突然就想帮他了?”
“哎……”赵雨萌深深叹息了一声,“之前,我自身难保,自已都有一堆糟心事要烦,哪有没心情去管一个不太熟的小学同学。可现在……”她转头看向夏林,目光中充满了热烈与真挚,“这不是被你救赎了么,我觉得,我得把这份善良传递下去。”
夏林听得心花怒放,嘴角止不住地向上翘起,“你这是在拐着弯儿夸我吗?”
赵雨萌立刻用力点头,频率快得像小鸡啄米。
“会夸!爱听!”夏林眉开眼笑,“放心,你小学同学这事,包在我身上!”
夏林突然变脸,将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这帮狗学生,欺负人没够了。等陈希调到我们班,我看谁还敢欺负他?到时候,我就关门,放王一鸣咬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