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流言

作品:《我道侣绝不可能是病娇

    他犹豫片刻,忆起方才房中的对峙,试探问:


    “您对圣女……若说需监视,溯命不是一探便知么,何必如影随形?若说是做戏,似乎也不必如此密切来往?”


    话刚出口,他便后悔了——这话太逾矩了。


    往日里,便是公事请教也常被三言两语打发,更别提揣度心思了。


    榻上男人却轻声道:“溯命在她身上,如坠迷雾。过往缥缈,未来湮灭,看不透。”


    他修长的手指覆上眼帘,“唯有这双眼睛,一刻不停地看、一丝一缕地辨,方能看清她是真是假,究竟是谁,意欲何为。”


    秦狰微怔,没想到竟能得到回应,且听不出半分怒意。


    只是话中意思让他摸不透,听不懂。


    这上司素来不问不说,问了也爱答不理,今日松口,倒像是心情尚可?


    他胆子便壮了几分,再问:“这‘迷雾’听着耳熟,倒与您这些年以溯命探查却始终看不清的那位,如出一辙?


    问完,他屏住呼吸等着挨冷斥。


    谢无泪手指依旧搭在眼上,未发一语。


    秦狰愈发忐忑:“能让溯命都看不透的迷雾……莫非她藏着不为人知的天阶神通?或是这迷雾本身,便是更高层次的存在?”


    “嗯。”


    一声轻应让秦狰心脏猛地一跳,他忍不住道:“真的只是因为看不透吗?属下瞧着您待她,似乎与旁人不同……”


    “秦狰,”谢无泪打断他,“若连你也这样以为,那便说明,演得够真。”


    秦狰愣在原地,咀嚼着这番话。


    演得真?是骗了旁人,还是把自己也骗进去了?


    「演?!」墙角的霜绝猛地顿悟,「我懂了!主人是为了让那妖女放松警惕,伺机报仇!」


    谢无泪:「再多一句,封你百年。」


    霜绝呜咽一声,再无动静。


    秦狰心里暗自琢磨:今日怎会说这么多?说是心情好,瞧着反倒心不在焉;说是心情不好,以他重伤的身子,早该懒得答话了。


    ……


    虞欢踏出客院时,夜雨恰好落下。


    极道宗依山而建,殿宇层叠。千年石墙被雨水浸得发黑,藤萝垂落如帘;廊柱巫纹隐现,灯笼在雨里晃出朦胧光晕,混着远处芭蕉雨声,满是南疆特有的湿热沉郁。


    转过回廊,前方光影骤暗。执法堂首座严明、炼药堂首座柳清漪、阵法堂首座墨衍立在廊下,身后跟着大长老魏苍松等三位长老,黑压压一片挡住去路。


    这阵仗让虞欢顿住——寻常议事绝不会惊动这么多高层,看众人神色便知来者不善。


    “诸位聚在此处,有何要事?”她蹙眉问。


    魏苍松先开口,骨杖轻敲廊板:“欢丫头,总算单独见着你了!这些天你总跟谢大人在一处,我们没机会说话。今日有几句忠言,若有冲撞,还望莫怪!”


    “师妹,我们是为你好!”严明满头小辫跟着晃,众人纷纷附和。


    虞欢:“……诸位但说无妨。”


    严明:“师妹,你可知外面流言传成什么样了?”


    虞欢:“流言?”


    这半月被谢无泪盯着,她早已疲于应对,哪有功夫理会外界的事。


    严明急道:“你竟不知?!自然是你与那位的流言!谢大人修的是无情道,竟被传成日日与你耳鬓厮磨的痴情种!我执法堂刚拦下三拨闯山的修士,全是来看热闹的,简直岂有此理!”


    虞欢:“?”


    柳清漪一袭翠绿罗裳,美目含煞:“外面说那位为你走火入魔,沉溺温柔乡,放着大案不管,白天陪你看山水,夜里邀你赏月色,道心都乱了!现在巫市都在卖你俩的人偶,通用传讯阵上你俩的事都压过了化生盘消息!十大仙门、二十四世家一半都传讯来问是不是要办喜事了!”


    虞欢:“??”


    墨衍浑身阵盘啷当作响:“还有人说你为攀附权臣不顾宗门体面!更吓人的是,说他要把你当作历劫炉鼎,等你情根深种,就拔剑斩情证道!”


    虞欢:“???”


    墨衍递过青铜阵盘:“师妹自己看吧。”


    阵盘光影里,那些传闻字句露骨又荒唐,连“月下共浴”“同修秘法”之类的臆想都有。


    虞欢只扫了两眼,便觉一阵反胃——和这双手染血的刽子手传这种风言风语,既让人悚然又恶心,更觉荒谬至极!


    谢无泪是要杀她的人,哪来的儿女情长?他们之间清白得很,何至于有这些不堪的流言?


    她压下心头疑虑,心知众人原是来兴师问罪了。


    她平静道:“诸位不必介怀,这些消息本就偏颇!须知无情道分两种道途。一为太上忘情:断情绝欲,心如寒石,行事只循法理,半分私情不沾;二为炼心斩情:需入红尘历遍七情,待羁绊刻骨时亲手斩断——爱者杀之,亲者弃之,借这份剜心剧痛破境。只是后者常以温情示人,与谢大人显露的冰冷杀伐截然不同。”


    她加重语气:“他修的分明是前者,否则‘无情煞神’之名何来?这名号,本就印证着他七情尽灭!”


    更何况,原书里关于他的寥寥几笔,白纸黑字写着:修太上忘情,永世不碰情爱,终生不近女色。


    这样的他,叫她如何信那“动情”二字?谁会对一个刽子手抱有幻想?


    她道:“诸位不必介怀流言,他对我无情,我与他之间也断无情分!”


    可长老们脸上毫无松动。


    周明远收了笑,语气转冷:“他若真修太上忘情,为何日日拉着你看亭台水榭?疗伤要你守着,你练功他跟着,郡主失踪时,还有弟子瞧见他在你闭关门外死等——哪有半分断情绝欲的样子?”


    墨衍道:“白玉京那边都说他修炼心斩情的路数!我前日窃听流言源头,摸到几个中土世家那边,绝不会听错!”


    魏苍松石骨杖在廊板上狠狠一顿,水珠四溅:“他若不是为了历劫斩情,何必对你寸步不离?如今连你昔日追求者都传书来问,说若你被胁迫,他们愿联宗讨公道,拼了命也要护你!”


    柳清漪:“管他修哪一种无情道,他纠缠你就是凶险!师妹必须离他远点!”


    虞欢:“……”


    她难道就不想离他远点吗?可强权之下,身不由己。


    周明远一声长叹:“他那位置,是踩着尸山血海硬生生杀出来的!早年在上清仙宗,但凡与他争过的弟子,哪个不是被斩得七零八落?死的死,残的残!后来入国道院,九洲何等惊才绝艳的天骄,全被他一人压得抬不起头,半数道心崩碎,终生再难寸进,活生生被废了!再往后派去西漠抗沙蛮、北荒镇妖魔,一步步爬到降妖司指挥使,脚下骸骨早堆成了山!死在他剑下的人,能从极道宗排到白玉京!高官权贵说斩就斩,皇亲国戚也不例外——前朝皇子里头,一半都折在他剑下!连那位先帝……唉,甭提了!”


    “仙朝开朝万年,双手沾满血腥的,只两人——千年前修杀戮道的执法天宫宫主,杀够了便飞升了;第二个,就是他谢无泪!”


    他猛地攥紧拳:“你当煞神的名号哪来的?这般狠戾心性,偏对你动了心思,你敢不防?!”


    虞欢看着眼前一张张痛心疾首的脸,气笑了。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扬声反问:“你们难道就没想过?他这般寸步不离,并非对我有情,而是怀疑我,监视我吗?!”


    这话一出,廊道里霎时安静。


    片刻后,魏苍松冷笑:“欢丫头,你糊涂了!谁信他在监视你?哪个降妖司指挥使会对嫌犯动私情?这流言反倒坐实了你的清白——毕竟以他的身份,怎会选一个不清白的证道炉鼎?他既容你在身侧,已说明一切,在外人眼里,你本就干干净净!”


    墨衍也嗤笑:“你若有嫌疑,他溯命一动便知,何必耗功夫陪你看山看水?”


    “正是!”周明远笃定,“他若真怀疑你,早拿下拷问了!你何必拿这种自污的话搪塞?”


    虞欢指尖冰凉,只觉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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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就在眼前,却没人信,所有人都被流言洗了脑!


    她难道还得感谢这些流言,替她洗清了嫌疑不成??


    他们哪知道,谢无泪查不出的,或许正是她这穿书者的异常。她这缕来自书外的魂魄,未必在他溯命推演的范畴之内。


    当年查皇骨案,他疑心前朝钦天监监正,对方是一品文官,身兼国师,代天子掌人族气运,恰因气运护体可屏蔽溯命探天机,谢无泪便耗了三年“偶遇”对方,终寻得破绽斩于剑下。


    那“偶遇”,与如今监视她的手段,如出一辙。


    只是她拿不准:是穿书者身份挡了他的窥探,让他迟迟无铁证?还是他早已看透,故意拖延另有所图?


    她不敢深想。若他有证据却不动,这半月监视便藏着更可怖的算计;若他未得实据,寸步不离便是疑窦未消,仍在搜破绽。无论哪种,都绝非长老说的动情。


    可穿书、通妖的秘密,她半个字不能说,只能任由他们把猜忌曲解成痴缠。


    虞欢叹气:“好,既如此,诸位暗中瞧得还少吗?实情该是明了的,流言不过是凭空捏造!”


    严明攥拳:“正因为看得多,才更确定!他看你那眼神,是监视该有的样子?!”


    柳清漪道:“他不问案子,偏打听你生辰贵庚,分明是想摸清底细,找机会靠近!”


    石万山捻着蛊串:“前日下雨,他还脱外袍给你披——那般人物,何曾对谁体恤过?”


    虞欢冷静回视:“严师兄,他看我的眼神,与审犯人别无二致,不过换了副温和皮囊。”那探究与审视,从未因温雅表象减过半分。


    严明一愣,被她眼底的清明压得语塞。


    她转向柳清漪:“他问生辰,是想推演命格与化生盘的关联,那些看似随意的问询,不过是审讯的开场白,与私情无关。”


    柳清漪张了张嘴,一时接不上话。


    虞欢最后看向石万山:“他脱外袍,是因‘天潮闷热,穿着碍事’。他明知我是修士,不惧风雨,偏要递来——这不是羞辱是什么?觉得我修为浅薄,连这点雨都受不住?”


    众人皆是一怔,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你这丫头!”严明急得满头小辫乱晃,“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石万山脸憋得通红:“再闷热,往日也没见他脱过外衣……”


    柳清漪声音拔高:“师妹!那我问你,他若对你无情,怎会在禁地乱流中为护你受伤?那可是能撕裂神魂的乱流,他凭什么替你挡?”


    虞欢声音里浸了疲惫:“他护的是镇守使这个身份。我若出事,通妖的线索就断了。”


    “你!”柳清漪气得脸色煞白,偏生说不出反驳的话。


    虞欢心头冰凉,总算彻底明白——他们宁愿信流言,自欺欺人地用“无情煞神为圣女动情”的故事来证明极道宗清白,这显然比谢无泪对宗门的恶意更让他们安心。


    可他们又不愿真让她沦为谢无泪斩情证道的牺牲品。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试探与警醒,终究是为了宗门,也为了她。


    她索性不再多说,总不能告诉他们,谢无泪日后会杀她;也不能把原书翻出来,证明他修太上忘情,而非炼心斩情。


    周明远叹气:“我们今日正是为探你口风而来。你既对他无情,这很好,但务必如履薄冰!你这般坚信他不会对你动情,殊不知或许是他故意让你放松警惕!”


    魏苍松:“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所行正是炼心斩情之举!引诱你动心,而后杀了你证他的大道!老夫提醒殿下明辨是非,减少来往,莫被男人的手段骗去了心!免得最后落得身死道消、万劫不复!”


    众人纷纷附和:“殿下,我们都是为你好!”


    虞欢:“……”


    雨幕里忽然旋来一把合欢扇,在廊下转了个圈,稳稳落回来人手中。


    顾千里摇着扇子,笑得风流:


    “哟,这是在开批斗会?虞妹妹犯了哪条天规,值得诸位这般集体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