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娘子认得刘妈妈，见到她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她能开这个口，肯定是给家中的夫人办事。


    刘妈妈是李夫人身边的人，李夫人可是栗县那些夫人们马首是瞻的人物。


    从前这位刘妈妈可是从来都不会来芙蓉阁的。


    尽管芙蓉阁是栗县最大的绣铺，但因着价格较亲民，没少被这些自诩高贵的夫人们嫌弃。


    掌柜的不肯提价，有些夫人们也觉得掉价，所以她们很少来芙蓉阁找绣娘回府做衣裳。


    这次若真能让李夫人满意，往后芙蓉阁怕是有的忙了。


    齐娘子岂有不应的道理？


    “刘妈妈放心，我一会儿就让绣娘上门。”


    齐娘子虽然心中想要留住这桩生意，但也没有表现得过于热切。


    做生意谄媚不是长久之计，品质才是硬道理！


    “好。”


    刘妈妈也没介意齐娘子的态度。


    等刘妈妈走了，齐娘子才去找了芙蓉阁绣工最好的绣娘，让她带着几个伙计和笼箱去了李夫人的府上。


    齐娘子在二楼妥善安抚了几位熟客，又巧妙地推荐了几款新到的料子，这才告退，转身轻步上了三楼。


    三楼专为贵客准备的雅间里，却是另一番轻松愉悦的光景。


    房间宽敞明亮，燃着淡淡的暖香，炭盆将室内烘得暖融融的。


    临街的窗子开了一丝缝隙，透进些许清新的冷空气，也传来了楼下隐约的热闹声。


    林禾和王三娘坐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歇息。


    而四个孩子则围坐在中间一张铺着素雅桌布的小圆桌旁，桌上摆着几碟芙蓉阁待客的精巧点心。


    有做成梅花形状的豆沙酥，有撒着芝麻的酥脆小麻花，还有晶莹剔透的桂花糖糕。


    孩子们显然被这些平日难得一见的点心吸引了。


    大妞吃得最为斯文，她拿起一块桂花糖糕，小口小口地咬着，细细品味那清甜，还不时用帕子擦擦嘴角。


    见二妞吃得急，还会轻声提醒：“二妞，你慢点吃，小心噎着。”


    二妞则活泼得多，她一手捏着豆沙酥，另一只手已经伸向了小麻花，吃得腮帮子鼓鼓，像只囤食的小松鼠，嘴角还沾着些酥皮碎屑。


    听到姐姐的话，她含糊地“嗯嗯”两声，眼睛却还盯着盘子里的糖糕，一副“我都想要”的贪心可爱模样。


    石头起初还有些拘谨，只拿了一块最小的麻花，但点心的香甜很快让他放松下来。


    他吃得认真，每一口都仿佛在仔细衡量这幸福的味道，吃完一块，才小心翼翼地去拿第二块，眼神亮晶晶的。


    二丫最是腼腆，她只挨着大妞坐着，小口地抿着糖糕，吃得极其秀气安静，像只怕惊动别人的小猫。


    但微微眯起的眼睛和嘴角不自觉弯起的小小弧度，透露了她内心的欢喜。


    看着孩子们纯真满足的吃相，王三娘脸上都带着慈和的笑意。


    林禾的注意力，却被手边另一只小瓷盏里琥珀色的液体吸引了。


    她方才有些口渴，见盏中液体清透，带着淡淡的果子香气，便尝了一口。


    这一尝，便有些停不下来。


    那酒液入口柔和，初时是清晰的类似某种熟透浆果的甘甜，随即泛起一丝极轻微的酸意。


    这酸意恰如其分地中和了甜度，后味则带着发酵后温润的酒香和隐约的草本气息，口感顺滑，余韵绵长。


    林禾不知不觉喝完了一盏，度数似乎不高，饮下后只觉得一股暖意从喉咙蔓延到四肢，十分舒坦。


    “齐娘子，你这酒……”


    林禾见齐娘子进来，忍不住举了举手中的瓷盏，眼中带着赞赏和好奇。


    “味道很特别，甘醇润口，果香自然，是什么果子酿的？我有些尝不出来。”


    齐娘子见林禾喜欢这酒，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走过来坐下，也给自己斟了一小盏，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


    “林娘子好品味。这酒啊，是我们掌柜的亲手酿的，一年也就得那么几小坛，平时不舍得拿出来，只有贵客或是年节时才开一坛。


    还专门取了个名字叫山柿醉，用的不是寻常水果，是秋末山里摘的野生小柿子，熟得透透的，带着一层白霜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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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轻轻晃动着盏中琥珀色的液体，继续道。


    “掌柜的说，这种野柿子甜度高，自带一股子山野的清气。


    摘回来后，要仔细挑选，洗净晾干，不能沾一点油腥。


    然后配上蒸熟的糯米，加上他祖传的酒曲，一起放入洗净的大陶缸里发酵。


    过程可讲究了，温度、时辰都马虎不得。


    发酵好后滤出的酒汁，还要装入小口的陶坛，用泥封好，埋在背阴的地下窖藏至少一年，才能去除燥气，让味道变得这般醇和。


    掌柜的每年秋天都亲自上山摘柿子，亲手酿这几坛酒，说是能喝到山里的秋天和时间的味道。”


    林禾听着，又品了一口，果然在那甘醇之中，仿佛捕捉到了一丝被时光柔化的、属于秋日山野的旷远甜香，不由得赞叹。


    “你们掌柜的，不仅是个善心的生意人，还是个懂得生活的雅人。”


    为了一杯酒，居然愿意废这么大的功夫去酿一坛酒。


    不过这酒确实也值得他的这份心思。


    孩子们听着大人们谈论酒，虽不懂，却也觉得那琥珀色的液体在瓷盏中荡漾的样子很好看。


    对林禾的话，齐娘子自然是无比认同的。


    品过酒，聊过天，齐娘子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和煦。


    她招手唤来候在门外的小伙计，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伙计很快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个红漆小托盘，上面整齐地码着四个鼓鼓囊囊的红色小荷包，针脚细密，绣着简单的“福”字。


    “来，孩子们，今天辛苦你们了，站了那么久，笑得那么甜，给咱们芙蓉阁添了这么多喜气。”


    齐娘子拿起荷包，挨个塞到孩子们手里。


    “这是齐姨给你们的酬劳，自己收好，可以买些喜欢的零嘴儿，或是交给家里大人。”


    大妞和二妞接过荷包，入手沉甸甸的，里面显然是铜钱，还不少。


    二妞立刻欢呼一声，爱不释手地摸着荷包上的绣花：“谢谢齐姨！”


    大妞也腼腆地笑着道谢，小心地把荷包揣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