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的肚子也在不争气地咕噜作响，但他比小丫和石头更警惕。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仔细分辨着风中飘过来的味道。


    除了食物令人垂涎的香气，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熏肉时产生的炭火味？


    但这丝炭火味被那霸道的饭菜香盖住了。


    若是野外做一次两次饭，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味道。


    只有长期熏肉才可能会出现这种炭火味，是不是意味着附近有人！


    有人，可能是救星，但也可能是……。


    “别出声！”


    大牛压低声音，把妹妹和石头往灌木丛深处又拉了拉，一双眼睛在夜色中警惕地逡巡，“谁知道这是什么人……”


    在山里，不管碰上什么人，对他们而言，都不是好消息。


    被抓到之后，也许不会送回矿场，但被卖去其他地方比矿场好不到哪里去。


    逃命的路上虽然苦，但尚有希望。


    但若是被卖去其他地方，那就永远都见不到青州知府，没办法救爹娘和叔伯们出来了！


    大牛考虑的情况多，但石头却有些按捺不住。


    他实在太饿了，香味像钩子一样勾着他的魂。


    “大牛哥，万一是好人呢？说不定……能给点吃的？小丫再熬下去都快撑不住了啊！”


    这话戳中了大牛的软肋。


    他低头看着妹妹苍白的小脸，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心狠狠一抽。


    他们不能再这样漫无目的地逃下去了。


    小丫会病死的！


    一阵秋风吹起，香味再次随风飘来，更加清晰了。


    大牛屏息凝神，侧耳倾听，除了山风声和虫鸣，似乎并没有听到预想中官兵搜捕时的喧哗或刀剑碰撞声。


    挣扎和犹豫在他眼中交织。


    最终，对妹妹安危的担忧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


    大牛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石头，你眼神好，悄悄摸过去看看，看清楚是什么人家，有多少人，千万别暴露！要是……


    要是有任何不对劲，立刻往回跑，老地方汇合！”


    “哎！”


    石头得了指令，眼中闪过希望的光。


    他像只灵巧的山猫般，压低身子，借着树木和岩石的阴影，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朝着香味传来的源头摸去。


    大牛则紧紧搂着妹妹，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他既盼着石头带回好消息，又害怕那香味背后藏着更深的绝望。


    山林寂静，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但大牛知道，没有声音反而是好消息。


    石头心里惦记着食物的香味和生病的小丫，他脚下不免急切了些。


    又是在黑夜中行走，石头找不准方向，只能凭着感觉走。


    一路上摸黑往山上爬，倒也算得上顺利。


    只是越往上走，香味逐渐被一股树叶腐烂的味道取代。


    南边的山坡因常年少见阳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殖质的特殊气味，脚下的泥土也格外松软黏腻。


    石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四周比刚才走过的山路更加黑暗寂静，连虫鸣似乎都稀疏了。


    但他并未在意，心底的恐惧早已被饥饿取代。


    他迫切想要吃到食物！


    但也是这份迫切，让他越发心急。


    稍不注意，石头脚下一滑，像是踩进了一个松软的坑里，半个脚掌瞬间陷了进去，发出“噗嗤”一声轻响。


    一股更浓烈且带着腐朽气息的凉意透过破洞的布鞋渗了进来。


    “呸呸！”


    石头小声啐了两下，连忙把脚拔出来。


    借着微弱的天光，只看到鞋子和裤腿上沾满了黑乎乎的烂树叶和泥浆，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他用手胡乱拍打了几下，感觉有些细小又冰凉的东西似乎粘在了手上，但黑暗中看不真切，只当是泥点或碎叶。


    他没多想，继续往前赶。


    可走了没几步，就感觉不对劲了。


    先是小腿上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密密麻麻的刺痒，像是被很多小针尖同时扎着。


    紧接着，手臂上，脖子上，小腿上，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开始出现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挠，却摸到一片湿滑，软腻，还在蠕动的东西！


    石头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猛地停下脚步，惊恐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借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星光，他隐约看到手背上附着着几条黑褐色，手指粗细，还软绵绵的虫子！


    它们正一拱一拱地，试图往他皮肤里钻！


    “啊！”


    他短促地惊叫了一声，本能地用力甩手，想把虫子甩掉。


    但没有用，不管他怎么用力晃着手臂，手上那些虫子都还在，甚至吸附的更牢固了。


    不仅那种湿滑黏腻的触感还在，身上各处的刺痛都越发明显。


    石头慌忙卷起湿重的裤腿，触手所及，更是让他魂飞魄。


    小腿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同样的黑褐色虫子！


    它们吸附在皮肤上，有的已经饱饮鲜血，身体鼓胀成了深紫色，在暗淡光线下泛着令人作呕的油光。


    有的细长，正扭动着寻找下口的地方。


    不止小腿，身上，胳膊上，凡是刚才沾到烂叶泥浆的地方，都传来了蠕动的触感！


    “滚开！滚开啊！”


    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石头。


    他尖叫起来，声音因极度的惊恐而变了调。


    他发疯似的用手在身上胡乱拍打抓挠，拼命想把那些软体虫子从身上扯下来。


    可山蛭吸盘附着力极强，他用力一拽，几条吸饱血的倒是被扯下来了，但连同被撕扯下的还有一小块皮肉，鲜血立刻从伤口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他的裤腿和手臂。


    而更多山蛭依旧牢牢吸附着，甚至因为感受到震动和体温，更加兴奋地往他衣服深处钻去。


    手上和身上沾满了自己温热的血和虫子被捏爆后留下的粘液。


    那滑腻腥臭的感觉，加上无处不在的蠕动和刺痒，以及伤口火辣辣的疼痛。


    终于彻底击溃了这个半大孩子的心理防线。


    “啊——救命啊！”


    他再也控制不住叫喊出声。


    那凄厉无比又充满了绝望和恐惧的尖叫，在这寂静的山林中远远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