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一片惊呼，众人慌忙整衣肃立。


    只见一道身影迈步而入，李世民负手而立， 一身便服也挡不住英气逼人，嘴角却挂着几分孩子气的得意。


    管家紧随其后，脸色发白，嘴唇微动，悄悄对魏徵打了个手势，用口型无声道：“陛下不让通报。”


    李世民大步跨进厅中，鼻翼轻动，深深一嗅，朗声笑道：


    “好香！我听说魏家大小姐从仙境买了仙茶，你们都来魏徵府上品茶，唯独不叫我。那我就不请自来了。”


    魏徵躬身行礼道：“臣不知陛下驾临，未曾远迎，万望恕罪。”


    李世民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大步走到茶案前，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几杯澄澈茶汤，笑道：


    “不必多礼，朕今日不是天子，是闻香而来的茶客。”


    魏霜简垂眸敛袖，裣衽一礼：“小女子魏霜简，见过陛下。”


    魏徵赶紧请李世民坐下，与众人一同品茶。


    魏霜简素手执壶，将第一杯清澈透亮、香气四溢的茶汤，稳稳地奉至李世民面前。


    “陛下，请用茶。”


    李世民接过那素白瓷杯，并未急于饮用，而是先置于鼻下，闭目轻嗅。


    一股清冽鲜灵、似兰似蜜的复合香气幽幽钻入鼻腔，与他以往所饮任何煎茶、煮茶的浓烈香气截然不同，不由得龙颜大悦，赞叹道：“嗯！香气清奇，沁人心脾，果然非同凡响。”


    他随即浅啜一口，茶汤温润，入口微涩，但旋即化开，一股鲜爽甘醇的滋味在舌尖绽放，咽下后，齿颊留香，更有一种清甜的回甘萦绕不去。


    “妙！妙极！”李世民睁开眼，眼中精光闪烁，忍不住又连饮两口，方才放下茶杯，抚掌称叹。


    “此茶汤色清澈，香气高雅，滋味鲜爽甘醇，回味悠长。更难得的是，制法如此简洁，却能尽显茶之本味。好一个仙家妙法，好一盏绝世清茶！”


    见陛下如此盛赞，早已被茶香勾得心痒难耐的众人这才纷纷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


    程咬金性子最急，一口便将杯中茶饮尽，咂了咂嘴，粗声道：“嘿！这茶喝着痛快，不像平时喝的，一堆乱七八糟的味道混在一起，这个够纯粹，够香！”


    尉迟恭则细细品味，瓮声瓮气地附和：“陛下说得是，这茶……喝着舒服，嘴里心里都透着爽利。”


    房玄龄小口品酌，捻须沉吟：“汤清味永，香藏于水，如谦谦君子，内含锦绣。确是高妙。”


    长孙无忌点头道：“去尽繁琐，独留本真。此法看似简单，实则深得自然之道。”


    这时，那位先前提出疑问的青袍文官，仔细品味后，脸上满是惊奇与困惑，忍不住问道：


    “奇哉！这茶汤竟如此清澈甘爽，毫无苦涩杂味。难道……难道仙境饮茶，真的无需加入葱、姜、橘皮、茱萸乃至盐巴一同烹煮吗？”


    魏霜简闻言，嫣然一笑，从容解释道：


    “这位伯伯有所不知，在仙境之中，但凡是好茶，讲究的便是呈现其天然本味。只需以适宜温度的热水冲泡，其香、其味自然析出。”


    “若再加入那些佐料，反而会掩盖了茶叶自身的天香与真味，岂不是画蛇添足，徒增繁琐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回李世民满意的脸上，声音清脆地总结道：“故而，仙境的茶，追求的就是这般不煎不煮，一泡即成，品味其纯粹与清雅。”


    这一番话，连同方才那杯令人惊艳的茶汤，彻底折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魏徵看着女儿从容自信的模样，听着同僚们由衷的赞叹，尤其是陛下那毫不掩饰的欣赏，只觉得脸上光彩无限，笑得满脸都是褶子。


    长孙无忌轻轻放下茶杯，略带惋惜地叹道：“可惜呀，可惜。我大唐的茶饼，纵然是顶尖的，只怕也无法似此等仙茶，仅用热水冲泡便有如此韵味。”


    程咬金一听，立刻拍腿大笑：“那是自然！要不怎么叫‘仙茶’？若凡间茶也能这般香，咱们还巴巴地跑来魏府，图个啥？”


    众人闻言，纷纷笑出声来。


    确实，若大唐的茶也能如此泡饮，他们此刻品尝仙茶也就少了那份独一无二的优越与新奇了。


    众人一边品评，一边闲谈，不知不觉间，第一壶茶便已见底。


    魏徵见茶壶已空，便含笑吩咐道：“霜简，再为陛下和诸位伯伯沏一壶茶来。”


    “是，阿爷。”魏霜简盈盈一礼，随即一边熟练地温具、置茶，一边向众人介绍道：


    “各位伯伯，方才品尝的茶名为凤凰单枞，属于乌龙茶的一种。接下来，小女子再为大家沏另一壶同样属于乌龙茶的名品，名曰‘铁观音’。”


    “铁观音？”李世民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颔首赞道，“嗯，此名庄重之中透着禅意，甚好，甚好。”


    魏霜简一边注入热水，一边微笑道：“陛下圣明。这铁观音更有其独特之处，素有‘七泡有余香’之说，香气持久，滋味醇厚，往往是越泡到后面，其内涵的香韵越发显现，别有一番风味。”


    说话间，第二壶茶已然泡好。


    当那金黄清澈、香气更为馥郁悠长的铁观音茶汤斟入杯中时，众人再次被征服。


    程咬金吸着鼻子：“嘿！这个香法又不一样了，更醇厚些！”


    房玄龄细品后道：“前茶清锐，此茶醇和，如文武之道，各擅胜场。”


    李世民饮后，龙颜大悦：“好！七泡余香，内蕴深厚，果然名不虚传。霜简侄女，你此次仙境之行，可谓为我大唐带回了真正的琼浆玉液啊。”


    此次品茶会最终在满室茶香与一片赞叹声中圆满落幕，宾客皆欢。


    当众人起身告辞之际，意犹未尽的众人，都忍不住向魏徵开口，希望能带些许“仙茶”回府，也好让家人一同品尝这仙境妙味。


    魏徵面露难色，看向女儿。


    魏霜简只得带着几分歉意解释道：“陛下，还有各位叔叔伯伯厚爱，霜简感激不尽。只是……只是侄女此次前往仙境，所带钱财不多，所购茶叶多为店家小样，每样仅此一包，方才已尽数冲泡了。实在是……没有富余可以分赠各位了。”


    众人一听，虽感失望，却也理解。


    程咬金咂咂嘴：“原来就这一点点，怪不得如此金贵。”


    但如此仙品，尝过之后怎能轻易割舍？


    尤其是陛下都赞不绝口之物，日后若不能再品，或是宴客时无法拿出炫耀，岂非一大憾事？


    房玄龄率先反应过来，捻须笑道：“无妨，无妨。既然霜简侄女有门路能从仙境购得此物，那便好办。老夫便在此先订上凤凰单枞、铁观音各半斤，待侄女下次货到，再派人来取便是。”


    长孙无忌立刻会意，也含笑道：“玄龄兄所言极是。那老夫也订一些。”


    李世民喜欢铁观音，也订了不少。


    等送走众人的时候，魏霜简回去算了算账，忍不住低声欢呼：


    “天啊，这下可真是赚大了。阿爷再也没理由怪我擅自去仙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