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同？”


    “是昨天刚公布的，幸福排名第一的那个元景同吗？”


    “肯定是他。”


    “之前没听说过有这么号人啊。这么说起来，他竟然比湛馈的排名还要高？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周围同学们似乎触发关键词，忘了害怕，开始交头接耳。


    无人在意的地上，死去的NPC额头上鲜血汩汩流出，周遭血腥味越来越浓重，在议论声中，显得异常荒诞。


    温稚宁抿着唇，不敢回头看，生怕下一秒，对方突然从地上起来，用那张还瞪着眼睛的诡异脸庞看着他笑。


    不过……


    小狐狸还是很在意刚刚发生的事。


    他犹豫半晌，将大拇指放在太阳穴的位置，五指并拢掩住左边的视线，另一手朝隔壁招了招，压低声音，一副偷感很重的模样，好奇问：“哥，你们刚刚说的404到底怎么回事？”


    同学不答反问：“你知道元景同是谁吗？”


    温稚宁猛猛摇头：“不知道。”


    同学又问：“你真的不知道元景同是谁吗？”


    温稚宁库库摇头：“真的不知道。”


    同学再一次：“你难道不应该知道元景同是谁吗？”


    已经快把脑袋摇出残影的温稚宁：“……”


    都说了不知道不知道，怎么还问？


    温稚宁欲言又止，扭头对林来说，“这个NPC好像卡住了。我们要不要向系统反馈一下BUG？”


    林来一脸复杂：“……不用。它这么干只是想吓唬你。”


    “啊。”温稚宁恍然大悟，小声嘀咕，“这算什么？还没有许偿的开门杀吓人。”


    林来：“……确实。”


    教室门口。


    湛馈双手插兜，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却并不感到意外。


    从昨晚排名出来，知道自己不再是第一名后，湛馈便脸色铁青，带着自己的小弟在训练营里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那个叫“元景同”的人，他尚且如此，当然也不觉得这一教室的废物能知道。


    扫了眼讲台上的小弟，湛馈不再多说一个字，偏过头，率先离开教室。


    “走了走了。”


    湛馈的小弟们互相招呼着，动作却并不快，他们故意卡着时间点，前脚刚走，后脚上课铃响起，机械人老师进入教室。


    后者仿若看不到死了一个人，用眼睛扫描整个教室：“已经上课了。俞邦同学，温稚宁同学，快尽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温稚宁：T.T


    不、不是。


    这么大一具尸体躺在地上，都没人处理一下的吗？直接不管不顾开始上课，是不是有点太刺激了？


    “别想了。”林来轻轻推了温稚宁一把，低声说，“尽量不要忤逆老师。先回去坐着。”


    温稚宁：“……哦。”


    也对。


    万一机械人老师一个不爽，认为温稚宁不服管教，把他送进一对一帮扶计划，那就完蛋了！


    小狐狸僵硬起身，全程不敢低头，好在他坐在第一排，地上的血还没蔓延过去，同手同脚前进着，终于成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谁知机械人扫过全场，却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冷硬：“俞邦同学，请立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嗯？


    还有其他人没回吗？


    名字之前没听过，是个NPC？


    温稚宁飞快回头看一眼，发现整个教室里，所有的学生都已经稳稳当当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真要细说的话，只除了一个人没有——刚刚被湛馈杀死，尸体说不定还热乎着，躺在地上的那位。


    ……真嘟假嘟？


    温稚宁缩成一团，欲哭无泪，心想，太好啦，是尸体，我们没救啦。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


    温稚宁身体更僵硬了。


    老天鹅。


    不、不会是那个叫俞邦的尸体，爬……爬起来了吧！？


    小狐狸脑补能力非常强悍，已经快进到尸体慢悠悠朝他走来，他怕得要死，觉得再脑补下去，他肯定要从座位上蹦起来，干脆主动克服恐惧，两只手用力捂住脸，从指缝里露出一点点缝隙，小心翼翼向后看。


    ……还好。


    站起来的不是尸体，是云帆。


    ——那名叫俞邦的同学，死亡位置距离云帆和宋士献最近。


    而云帆是个行动派，她卷起袖子率先起身，扫了眼旁边的宋士献，示意后者一起，两人面不改色，合力把已经死去的俞邦抬起来，放在座椅上。


    俞邦的尸体还没有僵硬，软塌塌的，在桌面上瘫作一团。


    但机械人并不在意。


    于它而言，只要所有的学生都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那整个教室就都是完满的。


    它化身领掌类机械人，赞道：“不错，云帆同学和宋士献同学主动上前帮忙，是关爱同学的体现，很值得表扬。让我们为他们的行为鼓掌。”


    温稚宁当即用力鼓掌！


    云姐和献哥牛逼！！！


    机械人夸赞完，才开始正式授课。


    又到课间，机械人老师还没走，温稚宁先一个箭步，飞快窜出教室，他猛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云帆等人也走出来。


    众人商议，准备先去把给湛馈的票投了。


    刚结伴抵达一楼大厅，就见里面人山人海——湛馈的小弟们霸占着所有的投票机器，由他们亲自打出湛馈的名字，而所有来投票的同学们，不允许对机器上的内容做出任何更改，只能一个个机械地点击投票按钮。


    显然，小弟们已经十分熟练，打出“湛馈”的名字时，速度甚至能快出残影，而学生们只需要点击一下屏幕即可，因此，数支队伍行进的速度都非常快，且很有规律。


    “哇……”温稚宁张大嘴巴，评价道，“好人机的感觉。”


    像是在看什么流水线解压小视频。


    “快去排队吧。”云帆拍了下温稚宁的脑袋。


    温稚宁：“！”


    小狐狸立刻蹦起来，尖叫出声，“云姐！你没洗手！”


    刚刚才跟献哥一起搬完那个！现在又来摸他的脑袋！？达咩达咩呦！


    云帆看看自己的手：“……哦，忘记了。”


    宋士献站在旁边，闻言安慰道：“没事，晚上哥给你洗头。”


    温稚宁：T.T


    呜呜呜，还是献哥好！


    没一会儿，几名玩家全都投票完毕，在楼梯口分道扬镳。


    林来去找他之前积攒起来的人脉，打听训练营里是否有学生失忆，温稚宁等人则分头去问有关于实验楼的线索。


    然而，对温稚宁的主动搭讪还算积极的学生们，在听到“实验楼”这三个字后，俱都变了脸色，连连摆手：“别来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罢扭头便走，步伐飞快。


    温稚宁：“？”


    一连问几个都无功而返，温稚宁满脑袋问号。


    课间时间不长，他回到教室，和云帆等人对答案，才知道不止是他，其余人竟然都是如此！


    云帆低声道：“之前就猜实验楼有问题，但没想到问题这么大。”


    宋士献皱眉：“NPC们连提都不敢提的地方……确实比伪教学楼还要难搞，但我之前和杜见曦进去时，没察觉有任何异样的地方。”


    “是。整栋实验楼，感觉就是一个被放置废弃了很多年的老旧场所，上面的灰很厚，且没有其他人踏足的痕迹。”


    杜见曦说，“你们还记得吗？我们来的第一天，机械人首次提到实验楼，说的是里面正在翻新，所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但是我们在幸福训练营这么久，有见到实验楼出现施工人员吗？没有。倒是在附近巡逻机械人和周围的监控，几乎是其他地方的两倍。”


    “而且那些学生们的态度……”


    温稚宁挠挠头，“我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


    “没关系，具体有什么问题，放学后再去探索一下就知道了。”林来扫了一眼众人，“实验楼不是单人副本，到时我们一起走，可以互相帮衬。”


    好耶！是合作！


    温稚宁眼眸亮晶晶：“嗯嗯嗯！”


    “不过还是林来之前那句话，小忙可以互相帮，但真遇到棘手的危险了——”云帆拖长音调，看向温稚宁。


    温稚宁：“……大难临头各自飞。”


    云帆打了个响指：“满分！”


    温稚宁：“。”


    “你呢，有什么收获吗？”云帆问林来。


    林来：“目前我认识的NPC里，没人知道有谁失忆了，他们说会去帮我打听一下。这类信息搜集都需要时间，可能明天会有结果，也可能是后天，甚至根本没有结果。”


    放学后，温稚宁积极地直奔食堂。


    云帆不放心地叮嘱：“少吃点。”


    说罢又觉得自己是白说。


    上次她也是这么跟温稚宁交代的，一字不差，结果呢？这小孩儿看见什么都想啃一口。


    好吃的要猛猛吃，不好吃的之前没吃过，也要试试，云帆合理怀疑，要是食堂餐桌能吃，温稚宁高低都得咬一口尝尝味道……


    “放心吧云姐。”温稚宁拍胸脯保证，“这次我有分寸。”


    十分钟后。


    云帆眼睁睁看温稚宁兴奋地抱着一个巨无霸披萨拼盘回来：“……”


    “姐姐，我也没办法的。”温稚宁可怜兮兮，“食堂阿姨跟我说这是今日限定，明天就没有了。”


    云帆无奈扶额。


    杜见曦轻笑。


    林来：“没关系，他很能吃。”


    宋士献则撸起袖子：“你献哥人美心善，帮你吃一块。”


    温稚宁：“好好好。”


    披萨拼盘口味丰富，连卷边都各有不同，吃起来有点像拆盲盒，不咬下去咀嚼，永远都不知道这一块具体是什么味道。


    一整个披萨下肚，小狐狸心满意足。


    他跟上次一样，满脸幸福的将脑袋砸在餐桌上，双手自然垂落，不存在的尾巴在身后悠闲地摇来晃去，下巴上搁着云帆主动塞过来的纸巾，全身不动，只一颗脑袋来回转向，左看看，右看看，见同一张餐桌的小伙伴们明显都已经吃饱了，问：“要现在出发吗？”


    “你可以吗？”云帆担忧地看温稚宁的肚子，“要不要再消消食？”


    “不用！我可以的！”


    温稚宁“蹭”的一下满血复活，起身道，“肘！”


    实验楼附近。


    “巡逻的机械人变多了。”杜见曦挑眉，“至少上次我和宋士献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


    她抬头，视线落在外墙点点的红光上，“监控也多加了三个，之前的路不能走，我们得另找入口翻进去了。”


    众人没有异议，开始寻找突破口。


    杜见曦记性是真的好，甚至还记得上次探索过的路线，为整个团队节省了很多时间，很快带着众人绕到一处监控死角。


    五人小分队的成员对翻窗已然非常熟练，动作干脆利落。


    “实验楼内部就没有监控了。有也是没开的监控。”杜见曦扫视周围，指了指不远处，“看，那有一个，没通电。”


    温稚宁竖起大拇指，疯狂打CALL：“曦曦姐真强啊！”


    说完回想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忍不住感慨，“我们也是真的很刑。”


    这栋实验楼确实很多年都没人进入，年久失修不说，到处都是厚厚一层灰，角落里也随处可见蜘蛛结出的网，稍微走动时带起浮尘，轻而易举让人鼻子发痒，有点想打喷嚏。


    温稚宁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自己的鼻子，耳朵动了动，听到整栋楼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老鼠在奔跑。


    “看，这就是我们上次说的。”


    杜见曦指了指墙壁，以及地上散落的到处都是的破旧纸张，“这就是谢同构当时的竞赛成绩单。”


    温稚宁好奇地凑上去。


    时间实在是太太太过久远，打印出来的成绩单纸张泛黄，字迹模糊不清，再加上实验楼里光线昏暗，几乎辨别不出上面的内容，即便小狐狸夜视能力极佳，也只隐隐能看清谢同构的名字。


    至于成绩单上挂着的谢同构的那张照片，是被打印出来的黑白色，每一张都被用红笔打了大大的叉，无一例外，根本认不出谢同构的那张脸，只能看得出他人很瘦。


    温稚宁抿抿唇。


    他脑海中出现那个坐在教室最后排，坐姿挺拔，面容清冷，眼眸深邃的学霸，心中突地有些难过。


    小狐狸轻轻叹一口气。


    他感同身受地想，要是遭遇这一切的是他，他肯定受不了，直接哭着回家找爸爸妈妈，谢同构却谁都不能依靠……


    “小温？”不远处，云帆等人正往楼梯口走，打算去上面看看，见温稚宁还站在原地看成绩单，喊道，“走了。”


    “来啦来啦。”


    温稚宁转身快步跟上，然而脚刚踏上一节台阶，他心中一动，突然感觉有数道视线似乎在暗处盯着自己。


    那些视线丝丝缕缕，如同蛛丝上裹挟着的粘液，又仿若章鱼带着吸盘的触手，将温稚宁从头到脚都舔了一遍。


    ……噫！


    温稚宁浑身一个激灵，猛然回头。


    身后，寂静无声的实验楼一楼大厅，除却那些纷纷扬扬落在地上、挂在墙上的成绩单，什么都没有。


    温稚宁挠挠头。


    云帆等人已经抵达二层，整个一楼只余下温稚宁一人，楼梯口这边没有窗户，最后一点天光也消失不见。


    温稚宁站在原地，望着黑暗深处，只觉得下一秒，就会有什么浓稠的黑暗物质要从里面冲出来……


    莫名的，温稚宁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啊啊啊啊啊！”


    小狐狸几乎要无法呼吸，他猛地泪奔，几乎手脚并用，快步往上爬，“等等我！你们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