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 38 章
作品:《野路子》 来的并不是电话,而是凌晨三点半的闹钟。
他们俩,不知不觉间,熬穿了一个晚上。
这三个多小时都聊了什么呢?
俞知回忆,其实也没聊什么特别的内容。
说了说卞家,聊了一下贺氏而已。
如果贺野想和你聊天,他总能用最寻常不过的话题引得你不舍得同他结束。
俞知太羡慕他这个能力了。
她沉默地盯着贺野看手机的背影。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思绪似乎被什么旧事缠绕,神情里俱是落寞的哀伤。
铃声是一首俞知没听过的歌,好像是法语,特别悲伤的旋律。
俞知不知道过往的这个时间贺野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一定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时刻。
她上前一步,从他身后环抱着他的腰,把头贴在他的后背上,隔着宽厚结识的背,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
贺野轻轻地握住缠绕在自己腰间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只是想起了母亲,他有些难过。
她母亲是一年半前过世的。
但那对于贺野来说,那只是她连躯壳都消亡了的彻底终结罢了。
他的母亲,早在二十五年前的这个时间,就已经死了。
那年他七岁。
下午三点多的欧洲,有些闷热,也有些令人烦躁。在学校里呆着无趣的贺野突然觉得心慌,趁着众人不注意,他翻墙而出,疯狂地往家跑。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亲子之间的某种关联。
一路奔跑到家,发现母亲躺在浴室的浴缸里,鲜红的血液爬满了整个浴缸。
曾借住他们房子里的郑思思的母亲早已完成学业回国。
贺野靠着自己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知识,一边用力摁住手腕还在继续出血的母亲,一边打电话求助胡医生。
母亲被医护人员从浴缸里抬出来那一刻,他看到母亲的裙摆被撕碎,身后有奇怪的一块一块的红色。
他跟随医护人员下楼,看到了一楼沙发上的凌乱。
以及上面残留的痕迹。
以及地毯上留下的那些不止一个人的凌乱脚印。
母亲被救了回来,但是她不能再回这个家了。
胡医生建议搬出去,哪里都行,尽量不要让她回到这里。
他卖掉了房间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和母亲搬去了房租最便宜的艾圣芒街。
那时候的艾圣芒街,乱但还能待。
最乱的是五年后,乱七八糟各种帮派,晚上这里的街道就是帮派火拼的一线,白天是各路瘾君子们的乐园。抢劫盗窃杀人放火,成了这条街的固有特色。
母亲的眼睛从那一天被救起后就再也没露出任何光芒。
在贺野眼里,母亲自那天起就已经死了。
他们原先住的别墅,后来应该是被贺敦扬夫妇俩卖掉了。
一年半前,母亲身死之后,他将母亲葬回在了那个普普通通的欧洲小镇上。
那是她母亲出生的地方。
贺野本来的计划是上午和团队资本绞杀完卞氏海外资产后,下午乘飞机赶去墓地,和母亲坐下来聊聊天。
一年多了,从没有人过去和她说说话,她又该犯病了。
想到这儿,贺野长长叹了口气。
他总怕自己将来会因为别的事遗忘,还设置了专门的年度闹钟提醒自己。他不会遗忘母亲,但是可能会在不经意想没想起来。他不希望错过之后,自己因此埋怨自己。
但……
贺野望着环抱自己的俞知,“我本想今天去看看我母亲的。”
可以说,这是他心中的忌日。
“那我们现在去吗?”俞知认真地问,“是你妈妈的忌日吗?我可不可以陪着你一起去祭拜?”
“祭拜?”贺野转过身。
他还真没把这事当作是祭拜。
他只是想,到时间了,该过去陪母亲说实话。
祭拜是无能者的自我安慰。
他从不祭拜,谁弄死的他找谁算账。
他知道谁害得他母亲疯癫,也知道谁害得他母亲丢了命。
“我不是去祭拜,只是过去跟她聊聊天。”告诉他自己的近况。
“我能一起……去吗?”俞知小心翼翼地试探。
“当然可以。”贺野顿了顿,“但这次恐怕来不及了。”
“也是,太晚了。”
“是太远了。你现在过去不是很方便。”贺野坦言,“主要是,你没有提前申请签证。”
没签证,临时的想去真的过不去的。
俞知不像他,本来就是出生在欧洲。
俞知:“……”
贺野怕她失落,“过两天我让助理给你办家属签证。”
到时候她也能全球各地随便飞。
俞知不知道他的家庭内情,天真地问:“你妈妈是病逝的吗?”
贺野想了想,官方说辞……是这样的。
俞知捕捉到了他眼底的痛,换了个问题:“你妈妈很爱你的,对不对?”
把你生的要模样有模样,要智商有智商,要情商有情商。
她怀孕时一定是很开心的,从没生过气的。
贺野点了点头。
俞知道:“那你是非常幸福的了。”
有些父母,虽然死了,可是她生前用爱浇灌着你,她纵然死了,在你心里也是永远活着的。
而有些父母,以爱为名,却做着伤害你的事。譬如她的父母。尽管现在他们都活得好好的,可在俞知心里,他们已经死了。
“她去了我还是很难过。”贺野感叹。人死不复生,没了就是没了,缅怀祭奠,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让她复生。
“我理解!”俞知想到自己,“谁把我最爱的人害了,我就要找谁算账的。我绝对不会原谅施害者!”
“嗯。”贺野点头,他也同意,“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尤其是卞铮,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这种药,竟然如此胆大,敢公然策划出借着表演毒害俞知这件事。有恃无恐的人,不应该允许他有好下场。
“你会报仇的对不对?”俞知代入了贺野的情绪,“应该把害死你母亲的人都杀了。但是你是未来贺氏集团的掌门人,你要活得很久,你不能杀人。”她笑得天真烂漫,“我可以。反正只要能报答你,我什么都可以做。让我去勾引你哥你爹都行!我以身入局,把他们的秘密都给你找出来!”
如果她的出现能尽量帮助贺野成为贺氏集团的一把手,她认为牺牲自己也无所谓了。
“不过,万事都得等卞家垮了的。”俞知补充说道,“不然我不太甘心卖命。”
贺野:“……!!”
她要不要听听她在说什么。
怎么话题突然歪到了这里。
他抱起俞知,将她放在桌子上坐稳,凝视着她的双眸,认真地阐述:“我母亲她只是病了很多年,一直吃药,药物副作用很大。”
他本不想欺骗,但她有关他母亲的这个事,还是不要让俞知知道真相了。
他可真的怕俞知自己擅作主张,灵光一闪,做出惊天悚人之事。
“那就是医生有问题,开了不合适的药。查查医生,说不定是故意的。”俞知对整个世界都持着怀疑态度。
“生病没治好死了的人。家属怎么能报复医生?”贺野试图掰走她脑子里奇怪的想法,“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真的要叫胡医生了,俞知。”
“可是,按照你的逻辑,不就是要杀人偿命……谁害你妈妈病了,谁就该死。”
“……”
“那不然该怎么办?”
“按照我这浅薄的脑子,我认为正确的逻辑,应该努力收揽医学奇才,进行技术攻破,生产出真正利国利民的药物,避免以后更多悲剧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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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啊。”贺野忍不住反问,“傻瓜,你怎么会想要报复医生?”难道是路子走野了,想法也从此偏离正常人轨道?
俞知红了脸,“我以为是贺昱炜的父母害了你母亲。”她果真没脑子。
贺野摸摸她的头,“你太累了,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我送你回房休息。”
送俞知回二楼后,贺野并没有立刻回房间。他在她的房门前,倚墙而立,一点困意都没有。
虽然自己努力想拔掉她心中的那根刺,希望她以后不会把要自己去杀了卞铮这种念头刻在脑子里。
但是俞知真的一下子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贺敦扬,你真该死啊。
既然没那个能力永远护着他那个脆弱不堪的母亲,为什么又非要过来招惹?
贺敦扬夫妇,明明二十五年前你们已经绞死她的灵魂了,为何却连她那个早已空壳的肉身都不肯放过?
他们几乎拥有了一切,财富,地位,荣耀,为什么不肯对一个疯疯癫癫靠每日吃药才能过活的女人多一点宽容?
贺野想不明白。以他的认识,他觉得人不能如此无情。
贺敦扬,你真该死。
他那个将近二十八年未曾谋面的父亲贺敦扬,此刻正在法国的卢尔马兰小镇的公墓里。
他在墓碑前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尽管有旁边有大树的绿叶遮蔽,他仍旧浑身湿透。
汗水裹着泪水,一刻未停。
但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重获了自由。
二十八年对自己的作茧自缚,二十八年对她的残忍无情,换来了他今天的自由。
墓地旁边,摆满了二十八束花。
“二十八年不见你。”贺敦扬贪恋地抚摸墓碑上的照片和她的名字,“可是我每天都想你,Susie。”
一刻也不曾停留过。
墓碑上她十八岁言笑晏晏的照片下,只有简略的三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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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贺野立
他本以为贺野根本过不到成年了。
他给这个儿子起名贺昱霆,本就是对他寄予厚望的。
“咱们的儿子,应该快要恨死我了吧。”
贺敦扬喝着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听说你这二十多年,就没清醒过。也好,不清醒挺好的,不然你只更痛苦。”贺敦扬看着外面的日头,“天热了,夏天来了。我这个向财富权势低头的懦夫终于有勇气来看你了。”
能真正管住他的人,他的父亲贺老爷子,他的岳父徐老将军和小舅子徐向北,终于……都死了。
贺家家风甚严。
从他不得不娶了徐向南那天起,他就应该死了沾花惹草的心思。
但是在法国街道上,她回眸时的惊鸿一瞥,打碎了他所有的道德枷锁。
只是他低估了徐向南。
他和徐向南名义上有四个子女。
可第一胎的三胞胎,不是他的孩子。只有贺昱炜才是他和徐向南的孩子。
是徐向南为了她那个突然过世的男朋友生的。
还是试管婴儿,一生生三个。
她能用这种方式纪念她的初恋。
自己又凭什么不可以!
于是在徐向南怀了他孩子之后,他时常出差法国,和他真正爱的女人结婚生子。他以为两个人之间隔着万里,不会有事。
后来,徐向南用将近三十年的时间控制着他,告诉他:我行,你不行。
贺敦扬低头闻了闻花香。
徐向南的仰仗都走了。
没有人可以再控制他了。一点点微风,吹起了他细碎的头发,黑色的头发,发根处分明都是一片白。早在很多年前,他头发就全白了哦。
万里之外的贺野,默默地燃起一根烟。
烟雾缭绕下,他眼底的寒意浸润入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