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连日下了三天的雨在今天终于放晴。


    孩童的叫卖声渐行渐远，千凝推开支摘窗，暖洋洋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却融化不了她眸中的寒冰。


    她从上次轮回中醒来已经有五日，距离妖兽攻破城门还有二十天。


    据她现在所知道的所有情报，目前所有人都想要她死，只有她自己想要自己活下去。


    拳头无声地捏紧，指节泛白。那又怎么样，所有人都想要她死，可她偏偏要活，活给他们看。


    感受到她的愤怒，一抹冰蓝色的灵力从指尖喷薄而出，打在面前的屏风上，瞬间碎裂成两半。


    她从抽匣中抽出一把短刃，在面前比划着招式。他们都是神和妖，她只是一个偶然得到不知名灵力的普通人。若是想要和他们对抗，光凭她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敌人有五六个，而她只有一个。


    “笃笃笃”


    门外突兀地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个时辰会是谁？


    千凝收起手中的短刃，打开门，撞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的眸子。


    月里。


    “千凝，我全都想起来了。”


    见到她，月里眼中闪过一抹欣喜，主动拉起她的手。


    她从怀中掏出一只流苏，将流苏放到她的手上。


    “你想起了什么？”


    千凝挑挑眉毛，看向她的神色却没有多热切。


    “我知道你叫千凝，你曾经说过有人要杀你，你想让我保护你。可是我食言了，我没有保护好你，你还是被杀了。”


    沉默在无声地蔓延，半晌千凝打破这无边的寂静：“我能相信你吗？”


    “可以信我，我不会害你。”


    “可我们没有交情，只有利益关系。我付给你钱，你保护我。虽然你没有尽到保护我的职责，但那已经是上上上个轮回的事情了，这一次，我并没有给你钱，你也没有必要来保护我。”


    “不！”


    月里倔强地拦住她打算关门的手，眸中划过一丝温柔的神色。


    “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舒服的人。”月里有些焦急，手指搅着身前的衣摆，“我嘴笨，不太会说话，他们都不爱和我说话。而且一靠近他们，总让我不是很舒服，唯有接近你，你让我觉得原来在这个世上我不是异类。”


    “说完了吗？你若是想来骗我可以编个好一点的理由，这么蹩脚的借口，你以为我会信吗？”


    千凝倚靠在门框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你背后的主子是谁？当初我被一箭穿透后心，你当真毫无察觉，还是说这就是你乐意看到的场景？”


    两行清泪随着她的话一点点滑落，她怎么活得如此失败，从头到尾被人耍得团团转，信任的人全都是要她性命的人。


    “不，我没有……”


    “不重要了，你若是现在还想要杀我那便来吧，让我看一看你真正的实力，是不是值得我费心思除掉你。”


    冰蓝色光芒逐渐笼罩她全身，原本的眸子浮上一层冰蓝色的光辉。


    “我……”


    月里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一时没有动作。


    灵力在千凝手中聚成长剑，在她面前刮起一阵风，距离她的眼睛只有一寸。月里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视线中只有她。


    “谁要杀你，我可以帮你杀掉他。”


    月里一字一顿，望着她的眼睛像是在郑重地许下承诺。


    “你为什么非要卷进这件事中来，你不应该卷进来。”


    千凝手中的剑滑落，砸落在地碰出刺耳的咣当声。


    “千凝，我可以帮你杀了他们。”


    千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汹涌地从眸中溢出，模糊面前的视线。


    “我不想拖累你，这些本来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我能想起来这些事，说明上天有意让我帮你。你不必自责，这些都是我自愿的。”


    “谢谢你。”


    ……


    “月里，你帮我查一下沈却殷。”


    “那个九天司的司使？”


    千凝点点头。


    “好，你要小心。”


    月里御剑离开，千凝脸色瞬间沉下去。


    “你还要站在那里到什么时候？”


    阴影处的人影一顿，随即走出来，站在千凝身旁。


    灵力化成的长剑在她手中汇聚成形，剑尖直指那人脆弱的脖颈。


    “你为什么要杀我？这么多次了，总得让我知道缘由吧。”


    “我没有想杀你。”


    月无珀无视随时都能取他性命的长剑，轻轻开口。


    千凝一剑捅入他心口：“你原形是什么，也是妖对不对？”


    “你是不是见过他了？”


    他不答反问，千凝没说话，但这个态度已经承认。


    “他的话不可信。”


    月无珀激动起来，一把抓住千凝的手腕，手背上五道划痕狰狞难看。


    “什么他不他的，你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啊。”


    千凝露出明媚的笑容，余光注意着周围的情况。算算时辰，这个时辰也差不多了。


    “看来这里还挺热闹的，我来的还挺巧。”


    一声轻笑自天边传来，扶声脚尖轻点地面缓缓落地。


    “你……”


    月无珀眼底闪过疑惑，趁着他愣神间，千凝挣脱开他的手。


    “大家都记得几次轮回，就不必要再遮遮掩掩，直接开诚布公吧。”


    “你倒是爽快，若你不必须要死的话，我还挺乐意和你做朋友。时间漫漫，有个能聊天的人也不错。”


    扶声摆弄着指甲，眸中眼波流转。一团白色的大猫乖顺地趴伏在地上，扶声揉着它柔顺的毛发，斜坐其上。


    千凝唇角勾起一抹假笑，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


    “你们都想要我的性命，想必我对你们都有很大的作用，不然你们也不必大费周章来杀我。”


    “不错，其实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我只是需要你的心而已，若是你能够给我你的心，你不死的话，以后我都不会来找你的麻烦。或许，将你变成妖，你也能活着。”


    “不行！”


    “急什么？怎么样也轮不到你这只鸟来急，我只想要她的心，这是在给她一条活路。”


    “呵，扶声，你心底打得什么算盘我还能不清楚？千凝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命从来都不在你手上。”


    千凝向他投去一瞥，在她的记忆里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但他是妖，他在哪里不是她这个普通人能够得知的。


    “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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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冠冕堂皇，你的本质和我都一样的。千凝，你听我的，我可以让你活，而你若是落到他手中只有死路一条。”


    “千凝，你不要听她的，她这个神位来的不正。她想做的是巩固她的神位，你是她巩固神位的绊脚石，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活着的。”


    “闭嘴！”千凝双眸通红，“刚开始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只想好好画稿，好好做设计。我喜欢她们说我设计的衣裳好看的笑脸，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可是你们将我的一切都打乱了，你们要杀我，一次不够，只要我活着就不可能逃脱。不过好在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随着话音落下，金色的光芒迅速在脚下蔓延，法术汇聚而成的锁链挥舞着冲向法阵中的两人冲过去。


    扶声脸色大变，“这是，诛神阵！你怎么会，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我的身份，你们我一个都不相信！你们就在这里耗着直到魂飞魄散。我的命，不会交给任何人。”


    千凝轻笑一声，飞身离去。


    月里的话还在耳畔回响：“千凝，这个是禁书。诛神阵是从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阵法，没人知道它到底管不管用。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凡是使用此法阵的人必将遭受反噬。诛的是神，人杀神，有违天道。”


    “不重要，只要能杀死他们就值得一试。只要我还有一条命，只要我的手还能动，我的身体还能动，我活着就是有意义。”


    千凝捏紧微微发抖的双手，现在只有沈却殷和那个少年的隐患，直接杀了他们便能杜绝圣城被妖兽攻击，她也就能继续活下去。


    一切，就要结束了。


    来到九天司门前，月里正站在小巷子中等着她。


    “千凝。”


    千凝刚抬起脚，一道身影在她身后站定，亲昵地唤她的名字。千凝转过身，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师父，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月里伸出手，柔顺的发丝从她的指尖穿过。


    千凝瞬间放松下来，小跑着一把抱住师父，亲昵地依偎在她耳边。


    “噗呲”


    明媚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一丝鲜红的液体从嘴角溢出。千凝伸手抹了一把，那刺目的红灼伤她的眼睛。


    师父一把推开靠在她身上的千凝，千凝踉跄着差点摔倒在地。


    “师，师父？你，也要杀我？”


    千凝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刀刃一寸寸没入心口，鲜红的血迹沿着刀刃一滴一滴滑落。


    她避免了所有人的毒手，却没想到师父在身后捅了最深最痛的一刀。


    “师，师父，为什么？”


    身上的力气一瞬间被抽干殆尽，双膝齐齐跪在她面前。


    她执着地看着她的眼睛，想从中看出哪怕是一点点的不忍。可是没有，她的神色是如此冷漠，千凝只在她斩杀妖兽时才见过她的这种神色。


    师父抿着唇，始终一言不发。手腕上的玉镯在一瞬间碎成粉末，再无半点痕迹。师父转过身，迎着漫天霞光一步一步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随着她的消失，禁锢月里的结界一瞬间消散。她跑过来扶住她，手忙脚乱地捂住她心口的伤口。


    血液源源不断地从心口的裂纹漫出，在面前形成一小片血洼。


    她知道，这次她又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