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妖兽还是神族的奴隶，他们受制于神族，眉间被烙上奴隶的印记。他们不敢进攻人族，人族分城而治，妖兽生活在各城之间，人妖和平相处了一阵。


    后来神族无故覆灭，妖兽失去控制，疯了般进攻人族的领域。人族损伤惨重，就在人族快要灭绝之际，一位神女现于世间。


    那是世界上最后一位神，拯救人族于水火之中。


    妖兽是退了，最后一位神也就此陨落。不是因为在和妖兽打斗的过程中被杀的，而是被人族的贪婪害死的。


    兴许是被妖兽吓坏了，人族祈求她留下，教他们抵御妖兽的本领。


    可是贪婪是永无止境的，得到庇护，自然还想要得到更多。


    人族第一次弑神，也是最后一次。


    世间最后一位神陨落，人族分享她的神力，一座座人族之城拔地而起，取代原先的断壁残垣。


    而人族将这些包裹成伟大的自我救赎，创立自己的神，供奉他们，来遮掩他们弑神的举动。


    “你身后的神像是当初得到神的力量最多的，人族竟然亲切地将他们称为救世主。你说，当初的那位神，有没有后悔当初救了一群白眼狼？”


    千凝退后一步，手中暗暗聚起灵力。


    这些说法和她听到的版本完全不一样，甚至完全相反。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千凝看向面前戴着獠牙面具的男子，虽然他声音苍老，她却觉得对方不是个老人。


    “我想要你的命，可是他不同意。”


    “他？”


    “看来他什么都没告诉你。”


    他低低地笑起来，苍老而凉薄。


    “毕竟你只是一个替身，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身罢了。这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只要在必要的时候发挥你的价值就好。”


    “什么意思？”


    在千凝看来，面前这个人太过莫名其妙，说的话也不能完全相信。


    那人却没继续解释，望着她身后的神像出神。


    “你知道你身后这个神像是谁吗？”


    千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是唯一一个女神像。她无数次听过看过她的故事，对她的传说耳熟能详。


    “看你的神情，想必你是知道她的。你们知道的版本是什么，是不是妖兽进攻圣城，是这位神女不顾自己生命危险以一人之躯硬生生拦下妖兽进攻，为此胳膊被妖兽扯断一只？”


    千凝皱眉，她所知道的故事确实是这样的。那人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很可惜不是，那个妖兽进攻的时候，这位神都不知道在哪。是那最后一位神，利用神与妖兽之间最后一点契约，与月鲛族做了交易。击退那些妖兽的，是月鲛族。是同样被人忌惮的妖族。”


    “可是你知道人族做了什么吗？”


    “人族真是会美化自己，对于不是自己的功劳硬往自己身上揽，却对别人的贡献只字不提。”


    “越来越觉得我能够理解扶声了，若是我是她，我也会这样做，或许比她做得更过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说的所有话都很莫名其妙。还是说，你和月鲛族有关系？你也是妖？”


    千凝的手在颤抖，连带着自己的身体都有些轻微的抖动。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起这些事竟然引发了她灵魂的共鸣。是在为月鲛族叫冤吗，还是因为那最后一位神？


    “不，我是在为那位神觉得可惜。”


    千凝打断他：“先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无论怎么样，这些都是那位神的选择，你没资格站在她的角度去替她不值。”


    “是吗，若是你站在她的位置，面临她的选择，你会怎么选，我真的很期待。”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千凝撒腿就跑，那抹光芒迅速追上她，将她笼罩其中。


    ……


    “救命啊，救命……”


    “娘，你醒醒啊娘！”


    “阿若，若是我这回能活着，我一定娶你。”


    纷杂的声音传入耳朵，千凝猛地睁开双眼。她站在云端之上，地面上硝烟四起，火光冲天。


    目光所及之处与圣城完全不一样，却还能看出一点圣城的影子。


    她一席冰蓝色纱衣，风扬起她的发丝与衣摆。体内的神力汹涌澎湃，充满力量。


    她明白了那人所说的站在头的位置该怎么选择，原来是要她亲自经历一遍。


    虽然是第一次使用神力，却意外的很顺利。或许是因为这只是幻境，自动忽略她不是这具身体的原本主人。


    下方不断传来求救声，断壁残桓，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她纵身一跃，落在地上没有半点痛苦。


    她轻轻一挥手，那重重压在小女孩身上的石块飞起摔在一旁。


    “你是，神吗？”


    小女孩的眼睛亮亮的，那里面有她的倒影。


    “我……”


    千凝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时间怔愣在原地。


    “你一定就是神吧，一定是神来救我们了！”


    小女孩开心地咧开嘴，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牙齿。她向远处跑去，边跑边喊“神来了，神来救我们了”。


    “神，求您救救我们！”


    不过一时之间，她的周围便围满人。那些人对着她跪下，祈求她救一救他们。其中包含着老人和幼童，灰头土脸，身上全都是伤口。


    千凝面露不忍，扶起最前面的婆婆。


    “你们放心，我不会见死不救。”


    那个人说妖兽是神族的奴隶，她现在应该可以利用这个让妖兽离开吧。


    但她还是低估了现在她的力量，或者说千年前这位神的力量也不是很强。


    虽然能感受到强盛的力量在体内翻涌，可是不知为何她不能完全调动。远处攻击的妖兽眉间浮现暗红色印记，被控制齐齐跪倒在地。


    人群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欢呼声。


    可她的神力并不能完全发挥出来，就像是有一半被封印在体内。这样下去，她不仅不能解决剩下的妖兽，就连原先被控制住的妖兽恐怕都会挣脱她的控制。


    几乎是本能地，指尖萦绕的灵力化作飞蝶朝远方飞去。


    不过一夕之间，十几个月鲛族人站在她面前。


    “月鲛族拜见神女大人。”


    千凝抬眸看向自称月鲛族的众人，他们的眉间有同样的暗红印记，脸上，脖子甚至是手臂上都有鳞片分布。


    和那个少年一模一样的鳞片！


    难道说，那个少年就是月鲛族人？


    “我们来是想要和神女大人做个交易，我们可以帮神女大人击退妖兽，但作为交换，希望神女大人能够解除我们身上的奴隶印记。”


    为首的圣女上前一步，虽然弯着腰，气势却没有输。


    “或者神女大人不要掺和进人族的事情，这样对神女大人和我们都好。”


    千凝朝远方看去，妖兽肆意践踏街道，房屋尽数损毁，这里仿佛人间炼狱。


    若是她不管这些，那么千年后还会有圣城吗？那她，还会存在吗？


    “不，我要管。条件就按照你们说的那样，事成之后，我会帮你们解除奴隶印记。”


    “箬雪在此替全月鲛族人多谢神女大人。”


    在月鲛族的帮助下，应付妖兽不像之前那么棘手。很快这些妖兽被斩杀，剩下的匆忙逃出城去。


    而千凝也按照约定，解除了月鲛族身上的奴隶烙印。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功成身退之时，一群人围住了她。


    “神女殿下，求您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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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兽不知还会不会卷土重来，我们需要您的庇护！”


    “求神女留下！”


    他们一起跪倒在她面前，大有她不同意他们就不起开的架势。


    “我……”


    情况和那人说的相吻合，到底是那人有意为之，还是历史上确有其事。


    “我们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若是那妖兽不再进犯，我们不会再纠缠神女。”


    一个月的时间，千凝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面孔，有不少是她所熟悉的。在千年后，他们的后代是她的邻里。


    “好，我保护你们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会离开。”


    “多谢神女。”


    自那之后，她遵守约定，定期查看妖兽的情况，并教他们抵御妖兽的技巧。妖兽也没有再进攻人城的意思，约定的日子很快来临。


    “神女姐姐，”最开始救下的小女孩敲了敲门，得到她的准许后探出一颗小脑袋，“神女姐姐，大祭司请您过去，说要感谢您这一个月的照顾。”


    千凝摸摸她的头，跟着她一起去见大祭司。


    到那才发现，所有幸存的人中几乎来了一半。


    中央搭着一个圆台，上面盖着一块红布。


    “这是？”


    千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向面前的大祭司。


    “这是祈福用的，为了感谢神女大人的付出，我们决定为神女大人祈福。”


    一老妪笑嘻嘻地上前，亲切地拉过她的手。


    “大人快上前去！”


    她内心惶惶不安，本想推拒，不知谁在她身后推了她一把，随后就有无数双手将她推向圆台，正正好好站在中央。


    这时不知是谁大喊一句：


    “妖兽天生怕神，只要分了她身上的神力，我们自己也能成神，那我们就不必要再害怕那些妖兽的进攻了！”


    一言落，无数人附和。他们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炽热，仿佛她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当冰冷的刀刃在她身上游走时，她终于明白他们所说的分她的神力究竟是怎么个分法。不过是啖肉饮血，一点点流失掉她的生命力。


    眼前渐渐变暗，如同要黑天一般。


    “呼呼呼！”


    千凝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那一幕太过惊悚，她的心脏至今还咚咚咚地跳得厉害。


    她抬眸看向不远处那个面具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你给我看这些是什么意思？是要为那个神女报仇吗？”


    她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让自己知道那些事情。


    “不，我是要杀了她，让她彻底没有重现世间的机会。”


    他语气很轻，仿佛再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落在千凝耳朵里却刮起一阵寒气。


    “你很可怜。被人骗了还在替那人卖命。”


    漆黑的夜幕炸响几道闷雷，凄厉的闪电吓映出她惨白的脸。


    雨丝毫无征兆地落下，模糊眼前的视线。她看到那个人踩着渐渐成形的雨洼，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你知道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吗？”


    千凝只是看着他，没有回答。


    “复活最后一位神，和你同名的千凝上神。”


    獠牙面具在闪电下透出渗人的光芒，如同索命的厉鬼。一只修长的手覆在面具上，一点点移开面具。


    “轰隆！”


    最后一丝血液褪去，她的脸惨白地吓人。


    面具下的面孔那么熟悉，最后一丝理智彻底被击破。


    怎么会是他，怎么能是他？


    千凝踉跄着退后，背后抵在神像上。


    原来从头到尾，她谁都不能相信，谁也不能相信。


    在这个世界上，她只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