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见萧贺夜的话，便明白他的心思了。


    他要护着面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子。


    身子不禁也晃得像风中残烛，全靠身边宫女扶着才站稳，指节掐得宫女腕子泛白，脸色刷白。


    “陛下，嫔妾病中听闻此事，实在不敢信熹贵人会做这等事……撑着起来瞧瞧，只求陛下别错怪了好人。”


    萧贺夜指节在龙椅暗纹上顿了顿，眉峰微挑。


    他原以为中宫会避嫌，竟没想到她会当众偏帮云熙。


    冷硬的神色松了些，声音沉缓：“既身子不适，便先坐一旁。”


    “是。”皇后此时心思百转，依言坐了下来。


    殿内烛火噼啪作响，空气里飘着熏香的余味，却压不住满殿的紧绷。


    安昭仪指尖绞着绣帕，目光落在云熙素白的侧脸，心头发沉。


    这已是云熙被临幸后的第二次身陷死局。


    上次假孕案是被旁人拖下水，这次竟直接扣上巫蛊的帽子。


    偏帝王向来重规矩，她真怕这一回云熙躲不过去。


    当时她自己假孕事发，陛下连查都没查，便要夺她封号禁足，若不是皇后求情，她早没了今日。


    帝王的情分，从来薄得像纸。


    但愿熹贵人能大难不死吧！


    崔南姝见萧贺夜语气软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底妒意几乎要溢出来，忙上前一步。


    “陛下！常安院的宫墙守卫森严，除了熹贵人身边的人，谁能悄无声息挖开地砖藏东西？”


    这必定就是熹贵人记恨嫔妾平日里对她不好，皇后又不怎么管束后宫，所以连带着皇后一起诅咒了。她这是想让皇后和嫔妾死无葬身之地呀。”


    崔南姝已经是志在必得了，她就是要让云熙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贱人进宫后，陛下已经冷落她太久了。


    又想到云熙在她跟前装柔弱几年，现在又不肯帮侯府说话，心中的愤懑就要溢了出来。


    她必须要杀掉这个贱人，才能平息她心头之恨。


    她说着，声音里掺了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这是要让嫔妾和皇后娘娘死，好独占陛下的恩宠啊！”


    话音刚落，钦天监捧着木盒的手猛地一抖，盒子“咚”地磕在青砖上，他膝头一软跪下去，声音发颤：“陛下……这、这木人背面……还刻着陛下的名讳！”


    “什么？！”


    满殿宫嫔倒抽冷气，有人惊得扶住身旁的宫婢。


    诅咒帝王，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白芷身子一僵，嘴唇哆嗦着要开口辩解。


    她明明没刻陛下的名字！


    后颈却突然被贺贵人身边的宫女按了一把，手背又被贺贵人的锦鞋碾过。


    钻心的疼让她把话全堵在了喉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崔南姝发难。


    白芷看着这一切，她后悔了。


    如今牵扯出帝王，小主怕是真的活不成了……


    崔南姝扬手就朝云熙脸上扇去：“贱人！连陛下都敢咒，本宫今日就替陛下除了你！”


    “住手！”


    萧贺夜喉间滚出一声冷喝，指腹在扶手上掐出浅印。


    崔南姝的手僵在半空，不甘心地咬着唇。


    却不敢再动。


    蔡公公忙上前，小心翼翼捡起木盒呈到萧贺夜面前。


    当看到那熟悉的名字刻在木人背面时，萧贺夜眼尾的寒意更重，墨色瞳仁里翻涌着怒意。


    却没立刻发作。


    就在这时，荟荟从旁边跪下：“陛下！熹贵人素日里最盼着后宫安稳，连宫中小厮欺负宫女都要管，怎会做诅咒陛下和娘娘的事？定是有人栽赃！求陛下明鉴！”


    “你是何人？”萧贺夜眉头仍蹙着，目光落在她身上。


    “嫔妾是前两年蒙陛下临幸的采女荟荟，陛下定不记得了，可是姐姐荣宠正盛，何苦作茧自缚呢？！”


    荟荟垂着头，声音却没半分怯懦。


    安昭仪也忍不住开口，声音发轻：“陛下，熹贵人便是再糊涂，也知道诅咒帝王是灭族之罪，怎会犯这等错？这里面定有误会。”


    崔南姝冷哼一声，斜睨着二人：“两位妹妹倒是会替她说话。前朝栗妃因不能独享圣宠，便怨恨先帝，熹贵人如今独占陛下恩宠，难保不会生出同样的心思！”


    贺贵人立刻上前，声音尖细：“诅咒帝王、冒犯中宫，此等大罪绝不能轻饶！请陛下处死熹贵人，以正宫闱纲纪！”


    几个依附崔南姝的低位嫔妃也跟着跪了，头埋得低低的：“请陛下处死熹贵人，以正宫闱！”


    崔南姝抬眸望着萧贺夜，眼底满是期待。


    如今证据确凿，还有这么多人求旨，陛下必定会降罪！


    云熙却一直没慌，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


    她忽然抬眸，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砸下。


    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陛下，嫔妾入宫后蒙您的厚爱，怕是无意中碍了旁人的眼，才惹来这祸事。”


    她吸了吸鼻子，目光灼灼地望着萧贺夜：“这木人，确实是嫔妾亲手放进地砖的。上面的名字，也是嫔妾亲手刻的。对于此事，嫔妾辩无可辩。”


    “轰！”


    满殿哗然。


    李伯脸色煞白，上前一步想拉她，却被云熙一个冷冽的眼神制止。


    他急得眼眶发红。


    明明陛下还没下定论，她怎么就认了？


    这一认，便是把她自己逼上了绝路！


    安昭仪望着萧贺夜，忽然心口一酸。


    方才陛下迟迟不发话，哪里是无情，分明是在犹豫，是在护着云熙。


    原来帝王的情分不是没有，只是从没想过要给她罢了。


    云熙强忍着喉间的哽咽，抬手抹了把泪，指尖指向那木人：“陛下，嫔妾说的是实话。但求陛下再仔细瞧瞧，这木人身上的银针，是不是正好十六根？”


    众人不解，看着她的神色多了几分古怪。


    萧贺夜垂下凤眸去看，片刻后点头，“是十六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