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熙指节攥着月白裙摆，眼尾红得像浸了胭脂：“嫔妾幼时看过不少杂记，曾见过记载。咱们这地界早年木人祈福的古俗，说是用桃木刻人像，在其身上扎满十六根银针，分别刺在福禄寿喜的对应位置，诚心供奉满一年，心愿便能显灵。”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颤却清亮：“可不知为何，竟有人说嫔妾是在诅咒……这谣言像刀子似的扎心，嫔妾真怕陛下也信了，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


    “胡扯！”崔南姝金钗晃得厉害，指尖直点向云熙，眼底满是厉色。


    “若真是祈福，怎会刻着陛下、皇后与本宫的名讳生辰八字？你当满殿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她这一吼，云熙身子晃了晃，泪珠掉得更急，衬得那张雪白的脸愈发可怜，连旁边的宫嫔都悄悄蹙了眉。


    就在这时，小禄子膝行几步，一头磕在地上：“陛下！小主没说谎！您若不信，看看那木人里头，是不是藏着东西！小主原想供奉满一年后，将纸烧掉，愿望就能实现了。可眼下……”


    萧贺夜眸色沉了沉，伸手拿起木人。


    指腹摩挲过桃木纹理，摸到接缝处时，拇指猛地用力，只听“咔”一声轻响，木人从中间裂开，碎木片落在地上。


    满殿人都屏住了呼吸，连烛火都似停了摇曳。


    只见裂开的木芯里，嵌着一张叠得整齐的素笺，笺纸边缘沾着暗红血渍。


    “祈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江山永固，四海归心——若得此愿，妾身愿终身食素，辞避雨露恩宠。”


    “祈皇后娘娘凤体康健，岁岁无忧，早得嫡嗣。”


    “祈韶贵妃……”


    字迹工整，每一笔都透着虔诚，“万岁”二字的笔画格外重，洇得笺纸发透。萧贺夜指腹抚过那些字，喉间动了动。


    “原来竟是这般缘由。”


    皇后扶着宫女的手，也松了口气，眼底露出几分动容。


    李伯似明白了什么看了看云熙隐隐带伤的手腕。


    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陛下，微臣未入宫时曾游历南地，确闻过这祈福俗例。只是此俗需心诚，传闻……需以施愿者指尖血或腕血浸染信条，方能显效。”


    “什么？”萧贺夜猛地抬眸，看向云熙。


    云熙脸色微变，下意识想把左手往袖里缩，却被萧贺夜一把攥住。


    他指尖用力，将她的袖子往上捋。


    月白袖管滑下，露出一截皓腕，腕上缠着的白布已渗满暗红血印，边缘被攥得发皱，新鲜的血珠正从布缝里慢慢渗出来。


    “陛下别看……”云熙疼得睫毛颤了颤，想抽回手，声音带着羞赧与委屈，“不好看……”


    “祈福哪用这般折腾自己？再说，不是可以用指尖血吗？”


    “嫔妾知道要想回报大，付出就得多。所以……只怕这字条见光，祈愿效果不好。”


    云熙顿了顿，又道，“不过嫔妾还是会日日吃斋以弥补过失，愿上天保佑大衍安顺，帝后安康，后宫安详。”


    “你怎这般傻！”萧贺夜眼底的冷意全散了，只剩浓得化不开的怜惜，指腹轻轻碰了碰白布，动作都放轻了。


    他这话一出，满殿人都明白——陛下这是彻底信了云熙，连带着还心疼上了。


    崔南姝攥着帕子的手都在抖，指甲几乎要掐破掌心。


    贺贵人见状，忙上前一步，故作沉稳：“陛下！即便这木人是祈福用的，可方才钦天监大人说，常安院的气场克皇后与娘娘，二位娘娘近来身子不适，总不能不管吧？”


    崔南姝立刻接话，泪水说来就来，拽住萧贺夜的龙袍下摆：“陛下！嫔妾这几日夜夜心悸，皇后娘娘也总咳得睡不着……若不除了这煞星，嫔妾与皇后怕是活不久了！”


    她抬眸望向皇后，眼神里带着催促。


    该皇后开口添把火了。


    可还没等皇后说话，殿外突然冲进来个小太监，跑得气喘吁吁，怀里紧紧揣着个东西：“陛下！方才……方才常安院西角地砖裂了，奴才挖开一看，竟找出这个！”


    他把怀里的东西递上来。


    是个用粗布缝的小人，身上扎满银针，针尾系着黑绳，胸口还贴着张黄纸，写着皇后与崔南姝的生辰八字。


    崔南姝瞳孔骤缩，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她怔怔地看向白芷，又看向贺贵人。


    贺贵人脸色也白了，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觉得大事不好了。


    桂嬷嬷凑过去，指着布偶的针脚，似在思考：“这走针……怎么瞧着像庄嬷嬷的手法？她最会缝这种小玩意儿，针脚总往左边偏。”


    “桂嬷嬷！”皇后突然咳了一声，语气带着警告，可话已落入萧贺夜耳中。


    萧贺夜眼神一冷，扫向崔南姝身后的庄嬷嬷：“蔡公公，取她帕子来。”


    庄嬷嬷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摸出帕子。蔡公公接过，将帕子与布偶的针脚对比，随即躬身：“陛下，针脚纹路确是一致。”


    “不是我！”庄嬷嬷“扑通”跪下，“陛下明鉴，奴婢从未做过这东西！”


    霎时，时间仿佛静止。


    皇后吃惊的望着崔南姝，“韶嫔，这个小人是你吩咐庄嬷嬷做的？你这是要害死熹贵人吗！”


    云熙鼻尖通红，“韶嫔娘娘，嫔妾到底哪里得罪了你，竟要遭此灭顶之灾！”


    巫蛊被萧贺夜丢到崔南姝脚边，崔南姝惊慌下跪，“陛下，嫔妾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好，那孤就让人好好查查这件事！”


    崔南姝瞳孔地震，若是真的查起来，她和贺贵人做的事就瞒不住了。


    就在这时，白芷突然往前爬了两步，声音嘶哑：“陛下！奴婢有罪……”


    “住口！”庄嬷嬷猛地拔高声音，打断了她。


    不行，不能让白芷说出来！


    她要是招了，韶嫔娘娘就回天乏术了！


    看来今日是栽了，如今春露死了，左右她也没了活着的念头，就最后再护着娘娘一回吧。


    她抬眸看向崔南姝，眼底闪过一丝决绝，随即深吸一口气，跪直了身子：“陛下，是奴婢做的！奴婢瞧着熹贵人独占圣宠，气不过，便买通白芷污蔑她，又缝了这布偶想嫁祸。此事与贵妃娘娘无关，全是奴婢一人的主意！”


    “庄嬷嬷！”崔南姝愣住了，眼眶瞬间红了，泪珠滚了下来。


    萧贺夜眼底没半分温度：“胆大包天的刁奴，敢在宫中行巫蛊之事，拖出去，杖毙！”


    御林军上前，架起庄嬷嬷就往外拖。


    经过崔南姝身边时，庄嬷嬷嘶哑着嗓子喊：“娘娘！往后……往后好好保重自己……”


    话没说完，就被捂住嘴拖了出去，只留下崔南姝红着眼眶，死死咬着唇。


    就在这时，桂嬷嬷突然惊呼一声，声音都变了调：“皇后娘娘！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