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把她架在火上烤
作品:《娘娘媚骨天成,帝王将相皆俯首》 天光大亮时,云熙才拖着虚浮的脚步回帐。
昨夜在祁骁帐中,烛火明明灭灭,倒也相安无事,只是他最后那句“我答应你,厚葬那女人”,此刻还在耳畔回响。
她攥紧袖角,她了解祁骁,虽暴戾如豺狼,偏生重诺如铁。
这样想着,倒觉肩头轻了些,至少阿青不必曝尸荒野了。
帐外空地上,三三两两的女子见她走来,私语便骤然停住。
那些眼神冰冷,刮得她脸颊生疼,可她脊背挺得更直了。
祁骁要的不就是这个?让所有人恨她,让她成孤家寡人、孤立无援,再也不敢伸张正义吗?
人心真的禁不起考验,她向来都知道。
可那又如何?
只要阿青能获得最后的体面,这点难堪,她受得住。
帐帘刚掀开一角,“霍霍”的磨刀声便迎面撞来。
云熙心猛地一提,见阿双背对着她,正对着块青石磨菜刀,刀刃蹭过石面的声响里,全是咬牙切齿的狠劲。
她肩头绷得像块冻硬的木板,握着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阿双姐!”云熙失声扑去,攥住她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阿双猛地转过来,眼里的火能烧穿帐篷,用力甩开她的手。
云熙踉跄着撞在帐杆上,后腰磕得生疼。
“做什么?”阿双冷笑,却字字带刃,“我要去宰了祁骁那个老东西!”
“你不能去!他帐外帐内全是暗卫,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你连中军帐的帘子都摸不到!”
阿双霍地站直了,菜刀在掌心转了半圈,刃口正对着帐帘。
她死死盯着云熙,突然,嘴角撇出抹讥讽,让云熙陌生极了:“哦?在他帐中待了一夜,连暗卫布岗都摸清了?这是预备着做将军夫人,先替他盘算起防务了?”
“阿双姐!”云熙脸霎时白了,眼眶中的水汽猛地涌上来,又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旁人怎么说我、骂我,我当听不见。可你……你怎能也这样看我?”
她伸手想去拉阿双的衣袖,却被阿双猛地后退避开。
“别碰我!”阿双的声音陡然拔尖,又猛地压下去,带着种撕裂般的狠,“你若还认我这个朋友,就别拦着我!”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让你去送死!”云熙的声音也急了,喉间发紧——
上一世,要不是那些暗卫,自己也不至于求生无路、求死无门了!
阿双这一去,不是拼命,是给人家送刀下亡魂。
这话梗在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双眼里的不信任,像潮水似的漫上来,几乎要将她淹了。
阿双却像被点燃的炮仗:“送死?总好过看着你……”她话说到一半,终是咬着牙啐了口,“昨夜在马厩里,冻硬了一个姑娘。那些当兵的放话,说你若不点头做祁骁的女人,咱们这些人,天天都得去马厩里挨冻!”
“什么?”云熙像被人兜头浇了桶冰水,浑身猛地一颤,踉跄着后退两步。
原来如此。
难怪那些女人的眼神像要剜她的肉——
祁骁哪里是要离间她们,他是要把她崔云熙钉在“叛徒”的柱子上,让她背着一条人命,在所有人的唾沫里煎熬。
这是要将她活活架在火上烤啊!
她望着眼前愤懑的阿双,忽然懂了——
阿双的恨里,有阿青的血,有那个陌生姑娘的死,更有对她的疼惜,对祁骁那卑劣占有欲的憎恶,对她们这些人任人宰割的绝望。
云熙猛地冲过去,一把将阿双抱住。声音闷在阿双肩头,带着浓重的鼻音:“阿双姐……我知道,我都知道……”
阿双的身子僵了僵,握着菜刀的手松了松,终究还是垂了下去,她没推开云熙。
许久,云熙才松开她,将昨夜祁骁如何用阿青的尸身相胁,如何逼她应下“侍帐”,又如何算准了会有人因她受冻……桩桩件件,都说得清楚明白。
“这个畜生!”阿双听完,胸口剧烈起伏着,“他这是要让阿青死了,都不得安宁!老娘今天非剁了他不可!”
“你冷静些!”云熙慌忙攥住她的胳膊,“我们现在赤手空拳,他要的就是我们乱了阵脚,自投罗网!”
她深吸一口气,眼眶里的水汽退了,只剩一点亮得惊人的光,像寒夜里淬了火的星:“信我,我与祁骁,生生世世、势不两立。但现在只能筹谋——筹谋一个能让他粉身碎骨的机会。”
阿双定定地看她,看了很久很久,才哑着嗓子问:“你到底是谁?”
云熙的心猛地一跳。
她忽然想起初见时,阿双望着祁骁背影的模样——
眼睑垂得极低,偏有一点恨意从睫毛缝里漏出来,快得像闪电。
“此事说来话长。”云熙缓缓开口,“我只能说,你我……都是同路人。”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阿双紧攥的拳头上,“你有你的难处,我不问。”
帐内静了下来,阿双忽然低下头,盯着自己磨出薄茧的手:“我没骗你,我有个相公,是教书先生,还有个十三岁的姑娘,爱捉蚱蜢……”她顿了顿,喉咙滚了滚,“只是……他们都死了。我总不敢想,总觉得夜里睡醒,还能听见姑娘喊我‘娘’……”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忽然破了,眼泪大颗大颗砸了下来。
这是云熙头回见她哭,那样硬气的人,哭起来竟像个被人抢了糖的孩子,浑身都透着无力。
“可后来我才知道,”阿双猛地抬起头,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眼里却已燃起一簇狠火,“杀他们的,就是祁骁手下那些兵!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
云熙往前一步,眼睛闪了闪,坦诚道:“阿双姐,离开这儿的机会,马上来了。此番事了,你替我……教这些营妓些安身立命的本事,可好?咱们一起,把这笔账,连本带利讨回来。”
阿双看着她,看了足足三息,忽然抬手,用袖口狠狠擦了擦脸,什么也没再问,声音有些沙哑,却字字扎实:
“好。你是个有主意的,只要能报仇,做什么,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