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护住她最后的体面

作品:《娘娘媚骨天成,帝王将相皆俯首

    “将军来得正好。”云熙指尖攥得发白,才将翻涌的怒火压下去,缓缓抬眼时,声音静得像冬天的飞雪。


    “请将军评评这个理——我们女人,就活该被这些畜生当众糟践,活活捅死吗?这军营的规矩,是只许士兵挥刀杀人,不许我们喘口气?”


    祈骁的目光扫过前面的一众士兵。


    他们大部分都光着膀子,有的腰带还松松垮垮吊着。


    全然没有士兵该有的样子。


    又瞥向阿双怀里,阿青那血肉模糊的身子,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喉结几不可察地滚了滚——


    前几日刚在军议上重申“营中禁私刑、禁凌辱妇女”,这群人竟当众犯禁。


    亲卫在他身后低声提醒:“将军,按军规……”


    他抬手止住,铁靴在云熙面前三步远的地方顿住,指尖在刀柄上轻轻摩挲:“你想怎样?”


    “依法治罪。”云熙指着那个带刀士兵,抬着下巴,字字砸在地上,“他滥杀无辜,就该斩首示众!我们这些人,没犯过半分国法,不该被当牲口使唤,放我们走!”


    “放你们走?”祈骁喉间低低笑了声,笑意却没到眼底,带着点凉飕飕的嘲弄,“放你们出去,照样会被乱兵抢了,再卖到别的营里去。黑丫头,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云熙猛地抬脸,通红的眼像燃着火星,死死剜着祈骁:“所以,就该让我们在这儿,被他们像宰猪似的砍死?大将军,将士们扛着刀枪,是为了守护百姓、保护弱小,不是吗?可你们现在,又在做什么!”


    “放肆!”亲卫厉声喝断。


    云熙似感受不到周遭的怒火,继续道:“你们当初从军的初衷,就是为了鱼肉百姓吗!?”她的话说得掷地有声。


    云熙话音刚落,祈骁忽然笑了。


    他没再看云熙,只转头盯着那持刀士兵,声音平得没有起伏:“本将三日前说过什么?”士兵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禁……禁私刑,禁……”话未说完,祈骁手往腰间一按,寒光乍起时,那士兵已人头落地——生生被劈成了两半。


    血溅当场!


    其余士兵顿时脸色煞白,“噗通”跪倒一片。


    “本将让你们在这儿驻扎,是叫你们守着这的秩序,莫再生乱子。没说过,能让你们任意凌辱女人!”


    “是,属下知错,请将军责罚!”众士兵冷汗直冒,但还强撑着作为士兵的骨气。


    大家并不是第一天跟着祈骁,也知道他做过的事,桩桩都带着血腥味,没人敢细想,却人人都记着。


    前一刻或显“温和”,下一刻便可能因小事动杀心,手段狠戾且毫无征兆。


    “去!各领二十军棍!”祈骁的声音狠狠向他们砸来。


    士兵们磕了头,一个个灰溜溜退下。


    祈骁的目光又扫向云熙身后的女人们:“都回帐里去,等吩咐。再敢闹事,军法处置。”


    女人们你看我,我看你,攥着碎瓷片的手也簌簌松了劲儿,藏在袖中的拳头也一点点垂落。


    谁都没说话,只低着头,一步一挪地往自己帐篷去。


    营里又静下来,只剩风卷着帐篷边角,呜呜地响。


    祈骁的目光在云熙脸上停了许久,久到周遭的风都似凝住了。他忽然开口道:“跟我来。”


    云熙深吸口气,看看阿双,便抬脚跟上。铁靴碾过碎石的沉响,混着她有规律的呼吸,在夜里一沉一轻地交叠,像场没说出口的角力。


    ……


    中军大帐的烛火歪歪扭扭,把帐壁上的舆图照得一半明一半暗。


    祈骁将佩刀解下,“哐当”一声砸在案上,血珠顺着刀身的沟壑往下淌。


    他背对着帐门,指节叩在铜壶上,笃笃声敲得人心慌:“营里的马厩,三天没清了。”


    云熙刚迈过帐槛的脚定在原地,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前几日也听伙头军蹲在灶边嚼舌根,去年冬天派去清厩的两个民夫,第二天被发现时,手脚都粘在粪堆上冻硬了。


    虽然现在还没到冬天,但那画面,想想便让人心寒胆落。


    “让那些女人,天亮前清出来。”祈骁给自己斟酒,酒液在粗瓷碗里晃。


    “将军,”她喉间发紧,压着声线道,“天已经黑了,她们里头……还有人受了伤。”


    “受伤?”祈骁忽然转身,碗里的酒没头没脑泼过来,溅在云熙的衣襟上,冰凉顺着领口往里钻。


    他一步步逼近,猛地攥住云熙的下颌,指腹的茧子刮得她颧骨生疼,“她们,要么现在滚去马厩,要么——”指尖猛地收紧,“死!”


    云熙垂下眼,咬碎了牙应道:“好!”


    转身时,却撞见祈骁嘴角那点笑意。“你不用去,”他忽然开口,带着嘲弄的拖腔,“你就在这儿伺候好本将——磨墨,暖酒,都行。”


    云熙猛地回头,眼里的红血丝又冒了上来:“我陪她们去!”


    祈骁挑眉,忽然松了手,“你若走了,”他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伙伴的尸身,我可就要挂在帐外,再晾一月。让营里的风,好好将她吹个透。”


    云熙心口猛地一缩,上一世,阿双姐也是这样屈辱地死去。


    这一世,不能叫阿青也踏上同一条路。


    她看见祈骁的笑意像冰锥,扎得她后心发寒——


    祈骁要让她留在这儿,让那些女人在马厩里冻着、累着,渐渐恨她“贪生怕死”。


    要让她看着阿青的尸身被风刮得僵硬,成了营里人人指点的“叛徒”。


    可她不能不管阿青。那个明媚活泼的姑娘,那个给她送甘草、送信的姑娘!


    原来,祈骁要的从来不是顺从,是让她众叛亲离,日后再不敢轻易为谁发声!


    帐外的风又紧了些,吹得烛火猛地跳了跳,把祈骁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像头蛰伏的兽。


    “我留下……但你得让她们带够热水。”


    祈骁笑了:“准了!”


    云熙没再看他,转身走向帐角的矮凳。


    帐外传来女人们挪动的声响,混着风声,像群被驱赶的羊。


    云熙坐下时,她低头看着自己冻得发红的手——


    这双手,今日没能护住阿青,至少,得护住她最后的体面。


    祈骁倒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酒液撞在碗上,叮咚响,像在催命。


    云熙闭上眼,睫毛上的霜花终于落尽,在眼下化出一小片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