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转机

作品:《娘娘媚骨天成,帝王将相皆俯首

    天刚蒙蒙亮,云熙见阿双醒了,还是那副难受劲儿。


    “阿双姐,你是不是想吐?我扶你去。”


    阿双摆摆手:“妹子,让姐恶心的不是酒,是人心呐!昨儿个,我去宋将军帐子送酒,你猜撞见谁了?”


    “那俩淘麦麸的姑娘?”云熙反问。


    “神了,你咋知道?关键是那俩姑娘作践自己,我没话说,偏还一个劲儿撺掇那些人,要拿酒把我灌死。里头足有十几个兵呢!要不是老娘酒量硬,云熙妹子这会儿该给我收尸了。”


    这当口,云熙又能说什么?


    除非这世间,再没了营妓。


    不出意外,景宁侯世子会在一个月内便会过来交付兵权。


    那个风光霁月的男人——前世,便是他,替自己敛了尸。


    说不定,转机就在那时。


    自己只能再坚守住,守住身份,守住清白。


    等回宫了,这些帐再一笔笔算。


    只几日的功夫,后院的木柴堆眼看着涨了起来。


    阿双蹲在旁捆柴,麻线在掌心勒出红痕。她时不时侧过脸咳两声,用衣袖捂在唇上,指节悄悄泛白。


    云熙抡斧的胳膊越来越快,汗水砸在地上,转瞬就被风干。


    两人倒也默契,总能在天擦黑前把活计收得利落。


    这日伙房后院突然闯进脚步声,带着鞭子梢拖过地面的轻响,像条毒蛇似的。


    阿双手一抖,啐了句:“死东西!”


    云熙的斧头猛地顿在半空,脸骤然绷紧。


    王管事立在院里,四下扫视。


    鞭子在掌心转了半圈,突然“啪”一声抽在石阶上。


    “你,”他抬下巴点向阿双,声音让人发窒,“伙房缺个烧火的,去那边候着。”


    阿双心里猛地一沉。


    伙房里头哪里缺过人?


    她刚要张嘴,眼角余光瞥见王管事的目光正黏在云熙身上,嘴角勾着抹阴恻恻的笑。


    那笑意里的算计,阿双懂。


    她把到了嘴边的拒绝狠狠咽回去,牙齿咬得咯咯响,拳头攥得死紧。


    终是低低应了声:“是。”


    阿双走后,后院一下子空了。云熙劈柴的声音没断过,从日头正中响到夕阳西斜,又从暮色四合响到月上中天。


    夜深了,云熙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刚掀起帐帘,就见阿双扶着帐杆往里挪。


    见她进来,脚步顿了顿,嘴角扯出点笑:“回来得正好。”


    “阿双姐,伙房那边……”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


    阿双忙侧过身,用袖口捂住嘴,肩膀剧烈地抖着,像是要把心肝都咳出来。


    好容易喘匀气,却只摆摆手:“放心,那老王八没敢怎么样。”


    云熙盯着她被烟火熏得发红的脸,喉头发紧。


    白日在后院,她不过一两声闷咳,怎么到了伙房反倒重了?


    她不是说天冷才犯咳嗽吗?伙房明明暖和——


    难道是烟火气?


    刚想追问,阿双已经蜷进草席:“快歇着吧,明日还得早起。”


    云熙望着她在月光下紧蹙的眉头,一夜没敢睡沉,打定主意找机会偷偷去看看。


    日子在忙碌里溜得飞快,云熙劈柴时总往伙房的方向瞟。


    这几日,王管事再没露面,任务也没再加重。只是阿双咳得时间长了,经常睡不了一个踏实觉。


    早晨问她,也什么都不说,只是笑自己没有那么金贵。


    这倒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让云熙心里不安。


    这天,她提着囊往水房去,准备绕去看看阿双。


    刚转过墙角,就撞见那两个挑水的姑娘回来交差。


    几人往日见了还会笑着打声招呼。


    今日两人却似见了鬼,相视一眼,便猛地往旁边躲,还用手捂住鼻子,水桶撞在石头上,溅了满地水。


    “姐姐们这是怎么了?”云熙顿住脚。


    年纪轻的那个声音发飘:“你、你离我们远点!”


    云熙更糊涂了。前几日还共患难,一起吃着烤土豆儿,凑在一起聊家乡的趣事。


    怎么转眼就避自己如蛇蝎?


    莫不是自己是什么瘟疫?


    云熙往前挪了半步,见两人脸色煞白,又忙退回去:“到底出了什么事?”


    年长的姑娘叹了口气,扫了眼四周,又看看云熙,声音压得低低的:“不是我们要躲你,是你跟阿双住一个帐子,我们实在怕……”


    “阿双姐怎么了?”云熙听见阿双,心猛地揪紧。


    “你还不知道?”年轻姑娘睁圆了眼,“她在伙房咳得快断气了!火头军嫌她晦气,时不时的还踹她两脚,她也不躲,就蹲在那儿闷闷烧柴……”


    “说是得了痨病呢。”年长的接话,声音里带着同情与怯意,“这地方没医没药的,咱们这些卑贱之人沾染上就是死路一条。王管事昨儿还骂,说要把她拖出去喂狗,省得传给旁人……”


    “轰”的一声,云熙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了。


    痨病?她明明说过是老毛病,天热就好。


    伙房暖和,可烟火最烈——怕是喘症!这是被烟火激得犯了重!


    “喏,这是我们挑水时在路边采的甘草,你叫她泡水喝,或许……能好受些。”年轻姑娘从怀里掏出个布袋丢向云熙。


    云熙道过谢,转身便往伙房跑。


    她能理解两人的心情:同是天涯可怜人,不是丝毫没有感情。只是在这儿,染上病这要命的痨病,确实只有死路一条。


    云熙不怪两人,只怪那恶毒的王管事。


    伙房后檐的小门虚掩着,云熙扒着门框往里看,心一下子被攥紧。


    阿双果然蹲在灶前,背对着她缩成一团。


    手里攥着块灰黑色的破布,死死捂在口鼻上,可压抑的咳喘还是钻出,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火光从灶膛里窜出来,映得她侧脸红紫交加。


    她面前的柴火堆歪歪扭扭,添柴的手抖得厉害。


    火头军在一旁啐了口:“丧门星,咳死算了。”


    云熙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攥着那包甘草的手紧了紧。


    原来她日日回来强撑着笑,都是在忍?


    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哭出声。


    绝不能让王管事给阿双扣上“痨病”的帽子——


    若是那样,阿双的结局只有一个。


    那便是被丢去喂狼的!


    云熙抹了把脸,转身往回跑。


    风灌进喉咙,割得她生疼,可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得想办法,必须得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