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人心真是丑陋

作品:《娘娘媚骨天成,帝王将相皆俯首

    千里之外的皇城。


    崔南姝被禁足在广乐殿已是半月。


    朱门落了锁,窗棂外的梧桐叶黄了大半。


    几个洒扫宫女坐在廊下,叽叽喳喳个没停。


    “宫里份例减半,眼见着就要变天了,冬天的日子可不好挨啊。”


    “谁说不是呢,娘娘在禁足,心情更加阴晴不定,若能吃着云熙姐姐做的热汤点心,这日子,倒还好过些。”


    “你可闭嘴吧,没见白芷和阿满姐姐一个不留神,都被罚去辛者库了吗!”


    “是啊,她们两人都极本分,却被娘娘说企图勾引陛下。”


    “再说,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你。”


    ……


    御书房内,萧贺夜正忧心边关之事。


    他歇在御书房的时辰越来越长,走神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只有皇后敢偶尔前去问安。


    “蔡全,广乐殿中可还好?”站在一旁的蔡全突然被问得一愣。


    “贵妃娘娘前些日子还爱送些小玩意儿,按陛下的吩咐,统统打发了回去。这些日子倒也安生,没再折腾了。”


    “那她……可好?”圣上的手一顿,笔尖停在奏折上,墨迹晕开了两分。


    蔡全知道,圣上问的是……崔云熙。


    “听人来禀,那姑娘……似是家中有事,回老家探望了。”


    “嗯,也好,让她躲躲清闲去吧。”


    墙角背风处积着半寸厚的沙,云熙用石头圈出块小空地,架起柴火烧。


    枯枝噼啪响着,火星子往上蹿,噼啪声里,她捏了把甘草塞进陶罐,清水注进去时,荡起圈细碎的涟漪。


    她盯着汤上的沫子发怔,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陶罐边缘——医官的药箱金贵,哪会为她们这种下等人打开呢?


    能盼的,不过是这把甘草能压下阿双姐喉咙里的痒,让她夜里能睡个踏实觉。


    药香漫出来时带着点苦涩,云熙手忙脚乱扑灭火,烫得指尖发麻也顾不上。


    水囊灌满药汤,她攥着就往伙房跑。


    阿双正蹲在灶门前添柴,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一看来人,又是喜又是忧。


    “大人,我家妹子来寻我,我去门口看看就回。”她赔着笑应了火头军。


    转身小跑出来时,手在粗布褂子上蹭了又蹭,“妹子你咋来了?莫不是那死东西……”


    她脸上灰蒙蒙的,眼角也沾着灶膛里的黑灰,笑起来露出点白牙。


    “妹子,你咋来了?莫不是那死东西……”


    话未说完,喉咙里便像卡了刺,猛地弓起背咳了起来。


    她用袖子捂住嘴,侧在一旁,肩膀一抽一抽的。


    云熙赶紧凑过去拍她的背:“阿双姐,先喝口甘草水。”


    “我用不着。”阿双推开她的手,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还笑着,“这甘草不好寻,你留着。我这是老毛病,扛扛就……”


    云熙的眼睛却钉在她的嘴角——


    干裂的嘴唇上,沾着一点刺目的腥红。


    阿双姐咳血了。


    “阿双姐!”云熙攥住她的手腕,“你不能再烧火了,我替你!”


    “臭娘们,还不过来烧火?找打是不是!”火头军的谩骂声从灶后传来。


    阿双做事一向麻利,又不多话,这才没被这火头军换掉。


    闻声,阿双回头哎了一声,手腕在云熙掌心里挣了挣,又松下来,声音压得低:“瞎闹啥?你替我,王管事不扒了咱们的皮?”


    她拍了拍云熙的手背,接过水囊,“行了,这水我收着。你别担心,快去劈柴。”


    云熙看着她被烟火熏红难受的脸,偏还要挤着笑。


    心口像被只大手攥住,疼得发紧。


    她应了声,转身走了。


    脚却没往后院柴房去,反倒朝着管事帐的方向。


    她站在帐外深吸一口气,试试吧!l


    帐帘一掀,王管事正歪在榻上,手里捏着根牙签,慢悠悠剔着牙。


    见是她,眉梢挑了挑,眼尾的褶子堆起来,笑地油腻:“怎的,想通了?”


    云熙站在帐中央,脊背挺直,声音闷闷的:“我要药。”


    “哦?”王管事坐直了,牙签扔在地上,“什么药?”


    “给阿双姐治病的。”云熙盯着他,一字一顿,“她现在病着,干不了活。”


    王管事突然笑出声,那笑声震得人耳朵疼:“她那是痨病,有什么好治?再过五天,新一批营妓到了,老子就把她拖去喂狼,省得传了旁人。至于你……”


    他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唾沫星子喷在云熙脸上:“跟她住一块儿,怕也染了吧?到时候……嘿嘿……”


    云熙不禁往后退了半步,明白他的话外之音。


    若阿双的病没治好,不光她要死,自己也要死。


    若要治病,就得依附于他。


    好歹毒的心思!


    “她那不是痨病!”云熙死死攥着拳头,“你叫医官来,一看便知!”


    王管事的眼在她身上溜了圈,笑得越发猥琐,手伸过来要摸她的脸:“什么?医官?你也配?他们的鞋都不会沾这晦气地的土。”手停在半空,指尖几乎要碰到她脸颊时,他舔了舔嘴唇,“不过本大人面子大,帮你叫医官也行——只要你今晚,来我帐里,陪!我!睡!”


    “做梦!”云熙想也没想,狠狠啐了口,猛地拨开他的手,转身冲了出去。


    人心真是丑陋!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疼。


    她蹲在空地上,怎么办?


    她不能死。阿双姐也不能死。


    就五天的时间!


    要是李伯在就好了——


    李伯前世是军中的医奴,身份低微,可在这军中,谁没个头疼脑热?


    在下人里,人人都敬他几分。


    前世云熙得了重病,便是李伯不嫌弃,把她从鬼门关一次又一次地拉了回来的。还总偷偷给她塞窝头,说人活着,总得有点念想。


    李伯常说,行医就是济世,管他高低贵贱。


    不过,前世他喝醉说漏了嘴,说他本是军中医官,因“延误军情”才被革职,又因医术高明才破格成了军中唯一的医奴。还笑道,说要不是成了医奴,她们这些营妓,指不定每天要死多少人呢。


    云熙知道,李伯好赌,且,非常好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