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大爷该让主母亲自管教
作品:《外室郎》 穗禾抬头看着这轮圆月,似乎看尽了它的阴晴圆缺。
团圆时节,府中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的,四处都换上了应景的装扮。
府中花园通向观澜院的路上,一路都摆满了形色各异的花灯。
一路走来,随行的两个婆子时不时传来惊呼。
这些花灯做得精巧,兔儿的讨喜、莲花的精美、宫灯华贵,各个都别出心裁。
一路没有重复的花灯,惹得一众人看花了眼。
何寿笑嘻嘻地请穗禾进观澜院,“大爷去宫中赴宴,怕姑娘闷,特意网罗这各色花灯给姑娘解闷。”
“大爷说了会尽快回府,与姑娘一道赏月。”
穗禾见了这一路散发莹莹亮光的花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一年与晚香院的丫头们外出游玩的扬景。
那年她们都小,三爷磨了许久的老太太,才让老太太点头,同意了让大太太带他出府去那花灯大会。
那年的江南,所及之处,映入眼帘的全是花灯,宝马香车富贵至极。
她们一众小丫鬟早就看花了眼,那时她和莺桃紧紧地拉着彼此,就怕一不注意被拐子拐走了。
可陆府大太太出行,护卫定是带够的。
这些不过是小丫鬟们杞人忧天罢了。
想到这儿,穗禾不由得失笑。
何寿看见她笑了,心中越发觉得这差事他做得极好。
于是语气更加殷切了,“姑娘快看,大爷特意让人送了一盏走马灯。”
穗禾定睛瞧去,就看见那廊下挂了一个不过十寸的精致灯笼。
那灯笼正在缓缓旋转,将所有面上的剪纸展现在她眼前。
那些剪纸拼凑出一幅骏马奔腾的扬景。
透着黄澄澄的光透出来,别有一番风味。
何寿卖力地说了一长串赞美的话,心里只愿她能识得大爷这份心意。
可他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人,瞧上了两眼,就径直进了东厢房。
何寿瞪大眼,来回看了好几眼,真觉得她越发恃宠而骄了!
进了东厢房,穗禾打了个哈欠,就想梳洗睡下。
李婆子愁容满面,小心劝着,“眼下不过戌时,姑娘再候候大爷。”
张婆子指着八仙桌上那些茶点,附和道:“想必用不了半个时辰,大爷就该回来了。”
她们拦着穗禾不让她去榻上,穗禾心平气和地让小苔给她拿了枕头去了她常坐的罗汉榻上。
待上头的小几撤掉,不就是张宽敞的榻吗?
她也不换常服,被两个婆子精心换上的水红长裙,就这么被压得看不出原先的光彩。
闭上眼前,穗禾又望了眼月亮。
千里之外的江南,是不是一家子也看着同一轮明月思念着她?
她看了好一会儿,又想着走了没几日的莺桃。
莺桃带着府里收拾好的几车礼物,眼泪汪汪地回了江南。
府外的街上车水马龙,莺桃的马车很快就看不见了。
如今想来,怕是还要颠簸十来日才能到江南。
好好的团圆日,若不是因为来看她,莺桃早就一家和乐,团聚在一起了。
穗禾想了许久,终是抵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府外传来声响,陆瑾晏下马大步朝观澜院走去。
今日宫宴,他难免喝多了几杯酒,虽有些晕沉,还是骑马回府,并未乘马车。
他让穗禾候着,自是不愿她等久了。
待一路快步回了观澜院,刚想去东厢房时,陆瑾晏硬生生地转了方向去了正房。
净房里,他洗去一身酒气,换了身月白的常服。
待细细闻过没有任何气味后,他勾唇一笑,抬腿就去寻穗禾。
她甚是娇气,有孕后闻不得半点香味,他每日散值梳洗更衣后,才敢去见她。
也是因为她,他如今连熏香都不敢用了,就怕她闻到后恶心。
想到她这些日子来不再抗拒他的靠近,陆瑾晏眉眼含笑看了眼还在转腾的走马灯才进了去。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几个慌张的婆子。
“怎么了?”他沉声问。
张婆子小心地看着他,“姑娘睡了,老奴这就唤姑娘起来。”
陆瑾晏挑眉,立刻抬手让所有婆子退了出去。
他悄声掀起珠帘,走进罗汉榻上的穗禾。
她睡得沉,面容恬淡,比起与他争执时那牙尖嘴利的模样,多了些温婉的气质在。
月光透过花窗洒在她身上,榻上她发髻散开,钗环掉落一旁,乌发雪肤甚是娇艳。
陆瑾晏含笑看着看了她许久,只觉得脑中一片清明。
他大步走向一侧的书桌,摊开宣纸,取了颜料,开始作画。
他许久未作画,本以为会笔锋艰涩。
可出乎意料的是,不过寥寥几笔,她的轮廓就印在画纸上。
风一吹过,震的画纸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穗禾忽地被惊醒,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就看见坐在书桌前的陆瑾晏。
他正挥毫泼墨,见她醒来,那双冷淡的凤眼含笑,语气透露出极大的愉悦。
“这会儿睡了,后半夜醒了怎么办?”
穗禾扶着昏昏胀胀的头慢慢起来,她看着陆瑾晏沉思许久,又往画纸上补了几笔。
她顿时警铃大作,看着自己略微不整的衣裳,立刻整理妥当。
可等她走向陆瑾晏身后,瞧见桌上的画后,顿时气血翻涌,怒上心头。
那画果真画的是她!
还是她昏睡的模样。
陆瑾晏笑着揽着她,指着那画中的月亮给她看。
“这月色朦胧,我只觉得画不出它所有神韵。”
“不及你画得传神。”
穗禾一把推开他,怒气冲冲道:“大爷为何要画我?”
“你把我当什么?是能不顾体面,任由人作画的妓子吗?”
陆瑾晏呼吸一滞,心头万分荒谬。
“你熟睡的模样甚是可爱,我这才忍不住作画!”
“我处处给你体面,你便是不愿做我的妾我也认了,可我待你全然不比旁人家的贵妾差!”
“你怎可说我拿你当妓子看待?”
他被气得重重喘气,只觉得她实在无理取闹。
穗禾讥笑:“我虽粗鄙,可也知道仕女图是什么!”
“我衣裳不整,发髻散乱,这有什么体面?”
“你画了这画,日后拿去与旁人品鉴,我与妓子有何区别?”
陆瑾晏气笑了,“你是我的人,我怎会让旁人瞧见这画?”
“我与你是闺房之乐,你为何要想得如此惨烈?”
穗禾心中的怒火一下就被那句“闺房之乐”点燃了,那是他的乐子,不是她的!
她飞快地取走书桌上的画,用力撕碎。
她勾唇一笑,语气极尽柔和,“这也是我的闺房之乐!”
陆瑾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被气得抬手打翻桌上的笔洗。
“你闹什么?!”
那副用尽心思的画被毁于一旦,他实在恼火。
穗禾见他压抑怒火的双眼,心中诡异得浮起一种快感。
她尤嫌不够,拿着那被撕碎的画作出了东厢房,全部丢进那走马灯里。
不过刹那,里头的画作被烧成灰,走马灯也被火烧了大半。
两处心意被毁,陆瑾晏看着她倔强的双眼,心中从未如此失望过。
观澜院的下人们吓得瑟瑟发抖,几个婆子更是冷汗连连,生怕大爷将怒火发泄在她们身上。
他站在廊下,看着那个永远冷待他的人,眼里遍布寒霜。
“为何这么待我?”
穗禾讽刺地笑了,“大爷内心深处永远拿我当个玩意!”
“众生平等,大爷不信佛,自是不知!”
陆瑾晏拂袖而去,被她那句“玩意”堵得厉害。
待回了正房独自坐了许久,依旧觉得火冒三丈。
一盏茶悄然出现在他面前,陆瑾晏满脸不悦,正准备训斥却看见来人是福嬷嬷。
他惊了一瞬,起身扶了福嬷嬷坐下。
“嬷嬷怎么来了?”
福嬷嬷叹了口气:“那丫头性子极其难磨,大爷的好意她确实不知珍惜。”
“老奴虽教导她几回,可到底成效不大。”她犹豫片刻,“更何况这也不合规矩,大爷也该让主母亲自管教才是。”
“明年三月她就该生下大爷的子嗣了,她不肯做妾,是用何种身份养育大爷的子嗣?”
“更何况,正经的教导也该由日后大奶奶来,这才是名正言顺!”
福嬷嬷看着沉默的陆瑾晏,重重地叹了口气,“先前老奴就和大爷说过了,当早日迎娶大奶奶,大爷莫要再推拒了!”
她殷切地看着陆瑾晏,心里也是担忧若是这庶子出生了,怕是没有那清流人家愿意和陆府结亲了。
陆瑾晏沉思许久,“嬷嬷说得有理,她着实劣性。”
“漆家合适,我会托中人向漆家提亲,尽早成婚。”
福嬷嬷惊讶之极,再度询问:“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