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她终是出了陆府
作品:《外室郎》 大老爷就算是再如何辱骂陆瑾晏,也无济于事。
可就算他想拿起作为父亲的威严,可依旧震慑不到陆瑾晏。
大老爷憋屈至极,气得一张脸涨红。
而春姨娘恨透了陆瑾晏,先前对他的畏惧,也早已因着陆瑾成的伤势,忘了干净。
她跪在老太太跟前,哭得肝肠寸断。
“老太太,妾身这些年循规蹈矩,从未有逾越的地方,如今妾身求您怜惜怜惜成哥。”
“他纵使有万般不对,可终究是您老人家的孙儿啊!”
老太太看向榻上昏迷不醒的陆瑾成,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
“去把春姨娘扶起。”
天冬和豆蔻立刻指挥两个健壮的婆子,把春姨娘强硬地搀扶起。
春姨娘不甘心,还想闹。
可大太太开口了,“瑾成他有两错,一是不该走徐家的门路,堕了咱们陆府百年清誉。”
“要知他贿赂徐家的消息传出去,苏州府里的人连同族有功名的子侄,都会恶意揣测,更不用说会影响瑾晏的名声。”
“二是他千不该万不该,打瑾晏的通房的主意,这不是打定主意要伤了与瑾晏之间的兄弟情义。”
“咱们不是那些没规矩的人家,能将通房丫鬟送来送去的,瑾成实在是太荒唐了,怎么总是看中别的院子的丫鬟?”
大太太一番有理有据的话连消带打,老太太对陆瑾成最后一丝怜悯都消失殆尽了。
她脸色沉了下来,“回你的院子去,晏哥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成哥全是咎由自取。”
“若是被我知道你对晏哥心存怨怼,我送你去出云观清修,好好忏悔自己的罪责!”
话一出,春姨娘立刻不敢哭闹了。
出云观里的女眷,好听点叫清修,难听点就是搓磨了。
进了里头,她还能有什么指望。
春姨娘默默地流泪,只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突然搅局的大太太。
大太太自是知道春姨娘的怨恨,可她只觉得心里畅快。
陆瑾成打莺桃和穗禾的主意,摆明了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怎么都是两人的旧主子,就算不为她们,也要为自己出口恶气。
老太太这个人最看重面子,其次就是陆瑾晏。
至于陆瑾成和泽哥,虽也是她的孙子,可怎么也比不过前头两位。
这会儿陆瑾成不占理,即便大老爷和春姨娘使出浑身解数,让老太太责罚陆瑾晏,也不过痴人说梦。
折腾了好一会儿,老太太眼不见心不烦,回了寿安堂。
大老爷深感在下人面前丢了面子,吹胡子瞪眼也没招,只能回自己院子生闷气了。
至于陆瑾晏敲打过府里的下人谨言慎行后,出府处置一摊子案子。
往日热闹的翠微院,如今只有凄凄哀哀的哭声。
五日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穗禾养了这些时日后,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就只有脖颈的淤痕还看着瘆人。
她如今说话好多了,不像那日说一个字都刺痛万分。
许是因着她在观澜院养伤,老太太也没来找她麻烦。
穗禾心里总算没有那般忐忑了,她生怕她咬伤陆瑾成的耳朵,让这五日又出了波折。
也是因着陆瑾晏回京在即,观澜院里的下人终日异常忙碌,整理出数个箱笼。
穗禾虽在陆府当差十年,可她一向节俭,整理了几日,也不过两个包袱罢了。
后罩房里,她看似沉稳地坐在榻上,实则心里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只盼着日子再快些!
再快些!
她双手合十,诚心祷告。
她的磨难太多了,让她如愿一回吧。
许是佛祖显灵,直到陆瑾晏出府前一晚,她都未曾再见他一面。
穗禾心里大定,怀着不舍的心去了晚香院。
大太太知道她明日就要离府,又是不舍又是为她庆幸。
她看着穗禾给她磕头谢恩,总是能想起她幼时也是这般跪在她面前,求着她进府。
一晃数年,到底是要分离了。
大太太红着眼,让青萝取了一个荷包过来。
“拿着收好,就当是我给你的体己银子,切莫让旁人知晓。”
这个五彩如意纹的荷包针脚细密,穗禾一看就知是大太太亲手做的。
她感动不已,接过荷包哽咽道:“多谢大太太,您给奴婢的恩惠实在太多了。”
荷包触手并不沉重,穗禾当下便知,大太太怕是装了银票在里。
这样宽厚的主子,遇着了是她的福气。
大太太让青萝将她扶起,用帕子粘了粘自己湿润的眼眶。
“明日瑾晏回京,府中上下定忙碌不堪,你早些出府,别耽搁了。”
“不过府外因着徐家的案子有些乱糟糟的,你切莫小心,别被冲撞了。”
大太太看着穗禾脖颈上的伤,心里一痛。
如今说这些既是提点,也是真心盼着穗禾平安归家。
青萝和白芷对穗禾也有些不舍,到底多年的情分在。
穗禾因着身上的伤,想必出府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么一想,这怕是她们最后一面了。
又说了些体己话,穗禾笑中带泪,终是不舍地退出了晚香院。
等回了观澜院,正房里还是一片漆黑。
穗禾心里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歇下了。
只是这一整晚,她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寂静的夜里,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仿佛就看见一家子和乐的日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房传来些响动。
穗禾忙闭上眼,装作熟睡的模样,生怕门外传来唤她去伺候的声音。
不过这样的响动很快就消失了,四下顿时变得静悄悄的。
穗禾这才小心地睁开眼,放松地喘了口气。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她竟对陆瑾晏畏惧至此。
她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天大地大,等他回了京,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一夜未合眼,不到卯时,穗禾就收拾妥当了。
她眼下的青黑十分明显,可整个人却精神奕奕,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小苔早早地去小厨房给她取了些早膳。
“姐姐吃些点心,再喝些热汤,好歹肚里有些吃食。”
穗禾从善如流,将她取来的早膳吃了大半。
小苔心里不舍,可知道穗禾一门心思为了出府,这会儿也不敢说些舍不得她的话。
她帮着穗禾提着包袱,往观澜院外走去。
可才出了院子,穗禾就听见何寿在她身后嘀咕了一声。
“真是没良心,大爷放你出府,你连恩都不谢了!”
穗禾充耳不闻,带着小苔直往角门走去。
谢恩?
她生怕她靠近陆瑾晏,他就改了主意。
越是关键时刻,她越不能放松过。
一路快步走向角门,穗禾的心里就越加急躁。
守门的小厮略微检查过包袱后,那扇黑漆漆的大门终于开了。
一瞬间,穗禾都能闻到外头飘进来的清冽气味。
江南多雨,后半夜才下了一扬小雨。
这会儿地上未干,泥土的味道混合着些不知名花草的气味,一股脑地被穿堂风裹挟着带进。
这是与陆府里截然不同的味道,是自由的味道。
穗禾只感觉全身都在战栗,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她拼命忍着,转身摸了摸小苔的头。
“回去吧,日后想吃点心了去小厨房,我跟张妈妈打过招呼,别害怕。”
小苔眼泪汪汪,拼命点头。
这几日穗禾时不时就去小厨房和晚香院,她自是知道的。
可她原先只当穗禾是去叙旧,可从未想过穗禾还会念着她。
“多谢姐姐,我知道了。”小苔哽咽道,“早膳就是张妈妈亲手做的,说是自个进不来观澜院,让我提进来。”
穗禾心下大恸,咬着牙死死忍着眼泪。
“我屋里还有些药油,你帮我取了给张妈妈。”
小苔哭着答应了,“姐姐走吧,不是盼了许久吗?”
穗禾颔首,看了这花团锦簇的府邸最后一眼,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才踏出角门,她的泪就落了下来。
她终是出了这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