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作品:《南有嘉鱼

    一瞬间,程遇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见南鱼的时候,她浑身带刺,根本不让人靠近。


    程遇无声叹气,他平静地看着她温声说:“我知道,我相信你。”


    南鱼又渐渐收回了浑身的刺,她失了魂似的坐在那。


    “你能告诉我么,当年发生了什么事?”程遇问她,语气中带着些关心。


    南鱼怔怔地看着远处,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下次吧。”


    程遇没有多问,他点点头,静静地陪着她坐在院子里。


    南鱼开始和大家疏远了,她又恢复了上课下课睡觉发呆的日子,程遇要给她布置任务,她也冷冷地拒绝了。


    放学后,她不再和任何人一起走,就连刘德旋也在她这碰了几次壁。


    程遇不是没有去找过南鱼,但都被他拒之门外,无论他怎么敲门,南鱼都不开门。


    与此同时,随着孙福一家人回到山内镇,关于当初南鱼爸爸杀人的事情又开始成了镇上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南鱼和奶奶出面更少了,当初和奶奶吵架的女人叫许慧巧,她经常站在镇上最宽的那条路上和别人讨论这件事儿。


    说起上次在南鱼家门口跟南鱼奶奶吵架的情形,她往地上吐了一下瓜子皮说:“你们是不知道哟!那小姑娘厉害得不行!看着我的眼神像是要杀了我!我是看过了,说不定她也遗传到了她杀人犯爸爸的基因,你们可都得小心点,说不定哪天惹到她了她就拎刀过来把你们砍了!”


    刘念娣的爸爸听到这事儿,也跟着过来踩她一脚,“可不是!我闺女就是跟她学坏了,以前她多听话啊,现在竟然闹着要和我们断绝关系,你们可得看好自己的孩子了,别跟她牵扯上变坏了!”


    周围一圈听众听了他们的话一阵唏嘘,许多人都回家再三叮嘱自己家的孩子不要跟南鱼玩到一起,就连刘雁花也开始再三叮嘱程遇最近要离南鱼远一点,免得被这场风波牵扯进去。


    程遇表情冷淡,没有回应她。他低头翻看手机,□□上他一个小时前给南鱼发了条消息,但没有得到回复。


    程遇没觉得意外,他知道,从前几天开始,南鱼又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一如以往那样。


    又一天放学,南鱼拎着书包先一步出了教室。


    刘念娣到程遇面前,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程遇,你有办法么?现在南鱼根本不理我们,该怎么办呢?”


    程遇低头将南鱼这段时间没有学习的知识点整理完毕,不疾不徐地把笔记本装到了书包里,抬头看她,“没事儿,我去找她。”


    万以荣这个时候也转过身,“你之前不是找她了好多次么,但她都没理你。我觉得最关键的是大家一直在讨论南鱼爸爸这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就算是那家人回来了也不应该引起这么大的讨论。”


    “所以你是怀疑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刘念娣听她分析,提出了疑惑。


    万以荣点头,“对!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的,具体是谁,我们得给揪出来。”


    “那我们两个去找吧,程遇,你再去找找南鱼,她和你的关系最好了,你帮我们和她说,我和万以荣都相信她。”刘念娣对程遇说。


    程遇点了下头,背着书包离开了教室,身后两个女生头凑在一起,认真地分析她们该怎么做。


    南鱼出了学校,兜里揣着程遇过年送她的MP3,耳朵里插着耳机,面无表情地往家走。


    路上有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跟旁边的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她。


    南鱼冰冷地眼神看过去,一些人吓得立马拉着同伴快速离开。


    小镇也就这么大,传播消息的速度很快,南鱼倒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她,但奶奶在意,所以这几天,南鱼没有让奶奶出门,免得再听到这些流言蜚语跟别人吵架。


    何况最近奶奶的情况也不太好,她还怕奶奶出门后再忘记回家的路。


    南鱼从大路转到巷子里,她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


    南鱼眯了下眼,默不作声地把耳机取下来塞到兜里,往旁边一拐,向更深的巷子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南鱼身影一闪,躲在了一棵树的后面。


    一个身材矮瘦尖嘴猴腮的男人出现在她的视野中,男人站在原地,一脸懊恼地观察四周。


    南鱼从树后走了出去,“你是要找我?”


    男人看到她,发乌的眼睛亮了一下,“对。”


    “为什么跟踪我?”南鱼拎着书包,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男人搓了搓手,吊梢眼中满是贪婪,“我是孙承坚,是你爸杀掉的孙福的儿子。”


    南鱼眼神凌厉起来,探究地看着他。


    孙承坚清了清嗓子,“你爸当年把我爸害死,害得我家当初没了顶梁柱,当年家里只有我爸一个劳动力,他走后我家过得很艰难……”


    南鱼不想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她冷声道:“我奶奶已经把欠的赔偿全部还给你们了!”


    “就那么点?根本不够!”孙承坚声音抬高,他的嗓子像被烟长年浸泡过的沙哑,“一条人命,你四万块钱就把我们打发了?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得再赔我们点儿!如果我爸在世的话,他挣得钱可不止这个数!”


    南鱼算是明白了,孙承坚他们回来就是来要钱的。


    可是当初,明明不是她爸爸的错,况且,奶奶已经赔了他们一笔钱了,他们还这么贪得无厌。


    南鱼攥紧了拳,眼眸中迸射出道道冷光,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


    “你们如果不给的话,我们就一直在镇上住下去,让那些人好好看看我们家现在是有多惨!”孙承坚阴森森地一笑,“你应该知道舆论的力量吧,我在你家门口观察过好多次了,你不敢让你奶奶出门,难道你想让你奶奶一辈子都出不了门?”


    南鱼把书包砸到他身上,死死拽住他的衣领,“你凭什么这么做!”


    孙承坚有恃无恐地嘿嘿笑了两声,“我凭什么?就凭我是受害人家属!你要知道,你爸爸是个杀人犯,他把我爸杀了,他在大家眼里就是十恶不赦的人!”


    南鱼胸膛抑制不住地剧烈起伏,有一股情绪压抑在她心口,在嘶吼,在叫嚣,这种情绪浓烈地几乎要把她淹没。


    她恨恨地盯着他,几乎就要挥拳朝向他。


    孙承坚一脸轻蔑,他也不挣扎,对着南鱼挑衅,“你打啊,你打我啊?你敢打我一下试试!我明天就能把你送到警局里!让大家都看看,杀人犯的女儿是如何打被害人的儿子的!让大家都知道,杀人犯的基因是会遗传的!杀人犯的孩子也会是杀人犯!”


    南鱼眼睛红红的,男人得意的眼神落在她的眼中,南鱼再也忍不住,挥拳朝他。


    “南鱼!不可以!”程遇把书包往地上一丢,跑过去拦住南鱼的拳头。


    “不行,南鱼,你不能打他!你打他就中计了。”程遇用尽浑身力气把南鱼拉开,从身后抱住她。


    南鱼用力挣扎,“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你冷静一点!”程遇抱住她,安抚她,“你冷静一点,南鱼,你想想奶奶,想想奶奶!”


    程遇的话唤回南鱼的一点理智,她渐渐地平静下来,眼睛仍旧死死地盯着孙承坚。


    孙承坚被程遇推开,他踉跄了几步,站稳身子,他笑得下流卑鄙,“怎么了?还是不敢下手对吧?我就知道你不敢下手,毕竟你下手了,可就是承认了你骨子里也带了杀人犯会杀人的基因呢!”


    孙承坚的话再次刺激到南鱼,她的呼吸又开始不平静起来。


    程遇在她旁边,手轻压在她的肩膀上,试图抚平南鱼情绪。


    “杀人犯杀人或许有不得已的理由,但我看你,是真该死!”程遇眼神锐利,透着寒光。


    孙承坚斜眼打量程遇,他舔舔嘴唇,□□地笑:“哟!真不愧跟你那个骚货妈一样,这就勾引到了一个男的护着你了,你这是使了什么手段,都这个时候了,还跟你站在一起,难道是床上功夫了得?”


    他的话猥琐下流,程遇眉头一拧,眼中带着厌恶的情绪。


    南鱼微弓着背,手握紧拳头,一副战斗姿态,红着眼就要冲上去,“我杀了你!”


    程遇竭力控制着她,“南鱼,我们先走。”


    程遇拖着南鱼,从地上捡起两人的书包离开了这里。


    孙承坚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双手插兜哼着小曲扬着头也出了巷子。


    程遇带着南鱼到一处偏僻无人的树林旁。


    南鱼双手环着腿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不远处的树发呆,程遇将两个人的书包放到一旁陪着她坐了下来。


    四月的天,风温柔了不少,吹在脸上像母亲的手抚摸脸颊,十分温暖。


    不过这片温暖并没有抵达南鱼心里,她的心在此刻十分冰凉。


    程遇心疼地看着身旁的女生,她的身体还有些颤抖。


    “没事了,南鱼,没事了。”程遇轻轻的摸了摸南鱼的头发。


    他柔声安慰着,南鱼的情绪慢慢地缓和下来。


    “能告诉我么?”


    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鱼沉默了,程遇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待着她彻底向他敞开心扉。


    许久,她终于艰涩的开口。


    事情还要从最开始的那场洪水说起,南鱼家原来不是在这个小镇,是在距离七十公里以外的另一个村子里。


    村子的名字叫蒲柳村,这个村子的名字奶奶曾经在南鱼耳边说了无数次,她说那块土地才是他们的根,让南鱼永远不要忘记。


    蒲柳村在一九九四年的时候发了一场大洪水,那场大洪水把村里所有的房屋冲倒,田地淹没,许多人都死在了那场大洪水中,南鱼的爷爷也在那场洪水中去世了。


    当时政府安排这些受灾的人迁徙到附近其他地方,在洪水中南鱼的爸爸南玉山救下了当时在蒲柳镇探亲的孙福,孙福为了报答恩情,说让他们迁到山内镇来。


    南玉山他们当时无处可去,也没有什么亲戚在外地,和南鱼奶奶商量后就同意了。


    初始他们迁来的时候,孙福又出钱又出力地给他们安排宅基地盖房子,南玉山他们当时都很感激他,他们以为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后来,宅基地盖好了,南玉山他们在这里安了家,因着他们的关系,两家也经常走动。


    南玉山来山内镇找的是工地上的活儿,工地工资稍微高点,能攒到钱。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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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有一点不好的地方是,他需要跟着工队到处跑,十天半个月的都不在家。


    家里只剩下南鱼奶奶和妈妈两个人,南鱼妈妈赵芳英身体不是很好,所以没有工作。她在山内镇也不认识什么人,经常闭门不出。


    孙福知道后,经常让他的媳妇儿万彩杏来找她,邀请她去家里一起说话,赵芳英对他们从来不设防。


    直到那一天,万彩杏把她叫到家里后说有事要出去一趟,让赵芳英先在家里坐会儿,赵芳英拿着绣活边做边等她。


    万彩杏没等到,等到了喝了点酒的孙福。


    万彩杏走了没多久,孙福就踉跄着步伐推门走了进来,赵芳英见他喝了点酒,关切的给他搬凳子倒水。


    她倒水的时候,孙福从她身后抱住了她,赵芳英吓了一跳,努力挣扎,但一个女人尤其是体弱的女人是很难挣开一个男人的,最后赵芳英被侵犯了。


    她哭着跑回家,这件事很快就被南玉山知道了,他丢下还没完成的工作跑回家为赵芳英讨公道,刚开始孙福还低头哈腰的道歉,到最后他撕去伪装倨傲的对他们说,他那天就是故意侵犯赵芳英的,赵芳英长得那么漂亮,哪个男人看了都把持不住。


    南玉山愤怒地去报警,但因为没有证据,再加上孙福对外一直是好形象,没有人相信他们,甚至有些人开始说是赵芳英在南玉山外出打工时耐不住寂寞,蓄意勾引孙福。


    赵芳英气得一病不起,这个时候,她检查出来已经怀孕了三个月。因为情绪不好吃不下饭,她几乎瘦成了皮包骨头。


    南玉山没办法为妻子自证很痛苦,但因为妻子怀孕需要更多营养,他只能先出去打工,让南鱼奶奶照顾她。


    他本来想的是,自己再挣一些钱就带着她们搬离这里,但没想到,他这一走,孙福在某一天又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摸到了赵芳英的屋子里。


    南鱼奶奶当时已经睡下,赵芳英被他捂着嘴挣扎着,南玉山那天刚好有事回来,看到这样的场景他拎起旁边的锄头就敲了下去。


    孙福倒在地上,南鱼奶奶听到动静出来看,惊恐地捂着自己嘴巴。


    南玉山倒是冷静下来,他探了探孙福的鼻子,还有微弱的气息,想到这些天的屈辱,南玉山不顾阻拦拖着他到了门外,对着他的头又来了一锄头,孙福彻底没气了。


    孙福死后,南玉山把他的尸体丢到了他家里,冷静地去警局自首。


    孙福的尸体被家里人发现,他们一家哭着喊着要南玉山抵命。


    证据确凿,再加上南玉山自首,他被判处了死刑,在南鱼刚出生一个月的时候死刑就执行了,他没来得及见南鱼一面。


    他死后没多久,赵芳英也跟着他去了。


    这件事情还是很早的时候奶奶告诉南鱼的,当时南鱼年纪还小,有一些年龄大的孩子欺负她,指着她骂杀人犯的女儿,说她家人都不要脸,说她应该去死。


    南鱼和他们打了一架,回家后,她哭着问奶奶,问她的爸爸是坏人么?


    奶奶抹着泪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的给她讲了一遍。


    奶奶抱着她,摸着她的头发说她的爸爸不是坏人,她的爸爸很爱很爱她。


    临执行死刑前,奶奶本来想抱着南鱼让南玉山看看,但南玉山说,他一个将死之人,身上还带着杀戮,怕冲撞到了南鱼,对南鱼不好,于是拒绝了奶奶。


    赵芳英刚查出来怀孕的时候,南玉山不知道有多高兴,他去挣钱,也是想要给南鱼一个更好的生活。


    可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南鱼声音有些哽咽,“我爸爸不是坏人,他真的不是坏人,他没有忘恩负义,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在说是我们的错。”


    本来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几乎很少有人在提这件事情,可是为什么突然又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这件事情是奶奶一辈子的心结,她真的很害怕这些流言蜚语再次伤害到她。


    程遇将她拥入怀中,感受着她瘦削的肩膀在他怀中不停颤抖,她的泪落了下来,在他的肩上,像是一根根细密的针,刺痛了程遇的心。


    此时的他,根本说不出来任何话去安慰她,因为所有言语在真正的苦难面前都是苍白的。


    程遇的手按在她的后背,想要给予她最大的力量。


    南鱼默不作声地哭了很久,她从程遇的肩膀上抬起头,眼睛红肿,声音嘶哑,“我要回家了,奶奶还在家。”


    “我陪你。”程遇起身拎上两人的书包,牵着南鱼的手往家走。


    到了家门口,南鱼开了锁,她手扶在门把上,回头看程遇,“你先回去吧。”


    程遇“嗯”了一声,将她的书包递给她。


    南鱼垂着头,她推门进了院子,就在关门的那一刻,程遇叫了她一声。


    南鱼抬头看向他,程遇站在夕阳里,他的神情温柔又认真。


    “我刚才想了下你问的问题,其实我也没有答案,可能因为人性如此,他们不会去追求更深层次的原因,只相信那些浮于表面的事实,不过南鱼,那是他们的问题。”


    “公道自在人心,打破黑暗的路很难,但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你在我这里,永远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