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


    陈舟这两个字，瞬间点燃了整个实验楼的沉寂。


    那些刚才还满腹疑虑的老专家们，在钱学森那番“警告”和眼前这年轻人的豪情壮志面前，羞愧的同时，也被一股久违的热血冲昏了头。


    “钱老，林专家，算我一个！”


    “还有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干几年！”


    “妈的，不就是没图纸没设备吗？想当年我们在戈壁滩上，连饭都吃不饱，不也把那玩意儿给搞出来了？干了！”


    一时间，群情激愤。


    那股被松本浩用卑劣手段打压下去的士气，在这一刻，以一种更猛烈、更决绝的方式，重新燃烧了起来。


    林姝看着眼前这一幕，胸口因失败而郁结的沉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滚烫的暖流。


    她知道，她赌对了。


    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最不缺的，就是那些能在绝境中，迸发出万丈光芒的，脊梁。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股豪情壮志中时，陆津言的脸色，却始终没有缓和。


    他走到林姝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别高兴得太早。”


    他没有提任何技术细节，而是从一个指挥官的角度，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最致命的问题：


    “松本浩敢把东西亮出来，就说明他笃定我们造不出来。技术我们可以追，但造出核心部件的‘原料’呢？那种东西，我们有吗？”


    林姝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她知道，陆津言说的是对的。


    他们解决了理论问题，解决了加工问题，但最终，还是被最基础的“材料学”，卡住了脖子。


    “材料的事，我来想办法。”


    陆津言看着她黯淡下去的眼神，开口道，“你只要负责，把你的脑子，用在图纸上。”


    说完，他起身，没惊动任何人，退出了这间充满了学术狂热的会议室。


    他没有回指挥部，而是直接去了基地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机要收发室。


    他用最高级别的通讯权限，给远在沪上的秦峰，发了一封加密电报。


    电报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几个字。


    “查，高纯度红宝石晶体，来源，渠道。”


    他知道，这种战略级的材料，不可能凭空出现。


    松本浩既然敢用“赫兹”信号发生器来做文章，那他手里，一定掌握着某种，他们不知道的渠道。


    与其大海捞针，不如，顺藤摸瓜。


    ……


    沪上，深夜。


    秦峰收到电报时，正啃着一个冰冷的馒头。


    他看着电报上那几个字，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高纯度红宝石晶体？


    这玩意儿，比黄金都金贵，也比黄金都难找。


    他一个市公安局的小队长，上哪儿去查这种东西？


    但是，这是陆头儿亲自下达的命令。


    刀山火海，也得去闯。


    秦峰丢下馒头，灌了一口凉水，冰冷的液体让他瞬间清醒。


    陆头的命令，指向的是一条常规渠道下绝不可能存在的线，唯一的可能，就是水面之下的……


    黑市。


    而在沪上，要谈黑市，就绕不开一个地方——十六铺码头。


    那里是光与影的交界，三教九流混杂，每一笔肮脏的交易和隐秘的罪恶，都可能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滋生。


    秦峰换上一身半旧的工人装，将手枪别在腰后，骑上一辆破旧的“永久”自行车，消失在了夜色里。


    十六铺码头的深夜，依旧灯火通明。


    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柴油味和各种劣质烟草混合的刺鼻味道。


    秦峰推着自行车，在人群中穿梭，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痞气的眼，


    此刻敛去了所有情绪，冷静地扫过每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人，捕捉着他们眼神中的贪婪、警惕或麻木。


    他没有贸然打听，而是拐进一家鱼龙混杂的小酒馆。


    酒馆里乌烟瘴气，几个光着膀子、满身纹身的码头工人正围着桌子划拳赌钱，汗臭和劣酒的味道几乎凝成了实质。


    秦峰找了个角落坐下，给自己倒了碗酒，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一个缩在角落里，正慢悠悠啃着花生米的酒鬼身上。


    那是他在码头上的线人，“老七”。


    他朝老七举了举碗，老七眼皮都没抬，只是伸出三根手指，在满是油污的桌上轻轻敲了敲。


    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秦峰压低声音，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想弄点……稀罕的石头，越亮越好。”


    他话音刚落，邻桌一个醉醺醺的汉子忽然大着舌头嚷嚷起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几桌听见：


    “听说了吗？‘海风贸易’那条线，最近又到了一批‘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又是那些洋布料和手表？”


    “屁！比那金贵多了！”


    那汉子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听我表舅的儿子的同学说，是……是石头！红色的，能发光的石头！”


    秦峰端着酒碗的手纹丝不动，眼神却骤然变冷。


    这汉子是老七的人，这番对话是故意演给他听，也是演给这酒馆里可能存在的耳朵听的。


    红宝石晶体！


    他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把几张毛票拍在桌上，起身走出了酒馆。


    “海风贸易”。


    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要找的鱼，已经露出了尾巴。


    然而，就在他推着自行车，准备混入人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察觉到了冰冷的恶意。


    他没有回头，借着路边一个馄饨摊昏黄的灯光，从旁边店铺的玻璃倒影里，瞥见了两个不紧不慢跟在身后的黑影。


    他心头警铃大作，没有立刻逃窜，而是装作不经意地加快了脚步，熟练地在复杂的巷弄里穿梭，试图利用地形甩掉尾巴。


    可那两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猎犬，总能在他拐出巷口时，重新出现在不远处。


    对方是行家！


    而且不止两个人！


    秦峰额角渗出冷汗，猛地拐进一条死胡同，翻身躲在一堆破烂的木箱后。


    然而，他刚藏好，巷口就被那两个黑影堵住。


    而巷子深处，另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彻底封死了他的退路。


    这是一个陷阱！


    “这位同志，身手不错。”


    巷口一个男人开了口，声音里带着砂砾摩擦般的质感，“我们老板，想请你过去，喝杯茶。”


    秦峰已经做好搏斗的准备，手探向腰后的枪。


    他刚要动作，后脑便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世界瞬间被黑暗吞噬，最后的意识是码头那股挥之不去的鱼腥味。


    他被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