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窈将勾着钱袋子的手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番，沉甸甸的触感，细听周围还会有碎银块在里面交互碰撞的声音。


    “我之前也是7矿区的采玉奴，每月只能得到一丁点的可怜薪水，赚的钱连头上的一只绒花都买不起，我深知我们的处境不易，做了矿监之后更想更改以往的形式，最起码能让我们每个人都能戴得起珠钗。”


    “今天晚上回来就开会，会详细说明之后的矿区运作模式，包括怎么发工资，怎么轮休，一切都会说明。”


    “从现在开始到我回到矿场开会，应该还会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各位可以简单做一个休息调整。”


    明窈走出瓦房之前，看了眼李摇摇。


    李摇摇快步跟上明窈，两人一同出了瓦房。


    李摇摇将自己的手放在衣服口袋中，小小声道：“你做上了矿监之后，和我想象的还不太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明窈道，顺势带着人往矿山外面走去。


    李摇摇挠挠头，尽力描述这种感觉：“就是和之前很不一样，很有距离感，感觉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人。”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只要是想靠劳动过上更好的生活，想从这矿山之中闯出来一份生机，那我们就是同路人。”


    李摇摇点点头。


    两人一同往外走，直到距离那矿山越来越远，李摇摇这才回过神来。


    “这，这是干什么呢？”


    “出去。”明窈解释，“跟我一道出去，往后还有大事需要你来做。”


    “什么大事？”李摇摇反问道。


    “在山上采矿，我教你怎么在山体上下锤，你有没有忘记？”明窈忽然开口。


    李摇摇像是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后脖颈，一时间支支吾吾，不敢看向明窈：“应该，其实应该七七八八能记得。”


    “不能七七八八，你识字的吧？一会儿在街上买上纸笔，我写下来你要一字不落的全部背出来，我会定期抽查。”


    明窈语气严肃，李摇摇也从这当中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沉重气氛，渐渐收敛了脸上嬉皮笑脸的表情，随后一个略微有些恐怖的念头忽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我，是不是之后很有用？”她努力委婉地挑了一个不那么直白的说辞。


    “是的，你很有用，我需要你去教矿区别的人怎么使用地质锤，怎么能更高效更省力地开采原石。”


    “再切实一点，是刚才咱们看见的那么多女人的身家性命，托付在你我二人身上。”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李摇摇心中有些慌乱，别扭地岔开了话题，“我们出去吗？去矿山外面吗？可是我没做好准备，我不会教别人？”


    “要不然你来教她们吧？我给你们端茶倒水都可以，呃...我还会绣花，给你们描眉都行，或者修理珠花？”


    明窈顿住脚步，截停了李摇摇慌乱的话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解答。


    “对，我们现在要出去，去矿山外面找一个铁匠铺子，多制造一些地质锤。”


    “没有人是天生的老师，不会教就硬着头皮上，就连我教你如何用地质锤之前也没有做过老师，但是你照样也能学会。”


    “你需要对你自己有信心，也要对我们身后的姐姐妹妹们有信心，她们从来都不是学不会东西，只是没办法，没机会，没人敢给她们兜底。”


    李摇摇指尖微微发颤，身形摇摇欲坠，像是被风吹弯了腰肢的小树。


    明窈很费劲地将面前的这支小树给扶正，开口道：“端茶倒水修珠花换不来在矿山上讨生活的机会，不管是外界的尊重还是自己给自己的尊重，都是靠一双手打下来的。”


    河滩里捞玉，能打捞的玉石数量太少，矿山上的劳动力其实没有更加精准的利用。


    恰当舍弃，才能拥抱更多新的可能性。


    刚刚靠近铁匠铺子，里面就传来了叮叮当当的锻造声，黄棕色的墙皮已经有了些年头开始斑驳脱落。


    见到是两个女人进来，铁匠还以为是要打铁锅之类的生活用品，用脚踢踢一边排成队等待修补的零碎物件，用鼻腔里哼出来两句。


    “东西放下就走！大的2两银子，小的1两银子。”


    明窈从腰间抽出来一张图纸，递到那老铁匠身边：“我们不是过来修补器具的，我们想打制一种锤子，劳烦您看看能不能做。”


    铁匠将手中正在修补的活计放下，抽出空档抬眼看了一眼两人，抬手接过了那图纸。


    只看了一眼，铁匠连连摆手：“不成不成，你去别的地方看看，我这里做不了这些物件。”


    明窈和李摇摇被那铁匠赶着一路往后退，刚刚进门还没有三分钟就被直接推到了门外。


    “怎么这样？”李摇摇小声抱怨了两句，那铁匠还真是有些奇怪，放着好好的钱居然还不赚。


    明窈看了眼手中的图纸皱起眉：“算了，换几家铺子看看。”


    可这城中也就这么两三家铁匠铺子，两人跑来跑去，居然还真的找不到一个可以根据她手中的这图纸将工具造出来的铁匠铺子，有的只听了两人的来意就把人给轰了出去。


    李摇摇跟在一边有些泄气，语气闷闷的：“现在怎么办呢？找不到铁匠铺子，那这图纸会不会就砸手里了？可是这地质锤明明就是很好用......”


    明窈倒是看的开，脸上不显焦躁：“说不定铁匠上面也有律法约束，不准他们随意打制这些危险□□具，更别说咱们要的数量又那么多，看上去又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那楚大人可能帮忙？”李摇摇开口询问道。


    明窈皱紧了眉，轻声道：“再想想办法。”


    楚邀先前坐在她对面，笑着说做矿监她未必合适，说她太年轻做事不成体统。


    若是再去见楚邀求着他帮忙，就像是她离了楚邀做不成事情一般。


    “哎，你不是那小姑娘吗？怎么能从矿山里面出来？”


    身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熟悉感，明窈转过身一看，看见了先前的铁匠王师傅。


    许久不见，这王师傅的肚腩更加浑圆，甚至手里还拎着一串糖葫芦，见到明窈好奇地看过来，欲盖弥章地把糖往身后藏了藏，略带尴尬地开口：“呃......回家带给孩子吃的，你应该能理解吧？”


    “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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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解的。”明窈弯下眉眼，点头像是小鸡啄米一般。


    成年人之间，也需要彼此留些体面，看破不说破罢了。


    王师傅左右观察一番，挠挠头，疑惑道：“你这姑娘不是个采玉奴吗？身边没有楚大人在身边，你怎么能出矿山？”


    明窈展露笑颜，矜持道：“王师傅，我已经做上矿监了，今天刚好是休沐日，这才出来逛一逛。”


    “矿监？”王师傅愣住了，不可置信地又在明窈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险些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你？你一个小女娃？能做矿监？手底下岂不全是那些凶神恶煞的男人？”


    “你做上矿监了？下面的男人能服气你？你就不害怕被人打？”


    一连串的发问压根就不足以表达王师傅的惊讶和诧异，只暗自失落这个时候老刘居然不在身边，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居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品味。


    哎，悲哉悲哉！


    明窈依旧笑着点点头，缓慢地步入正题。


    “能做上矿监还真是多亏了两位师傅帮忙，打造出来的地质锤就像是原模原样地从那图纸上扣出来的一般，做工极为精巧。”


    “那地质锤当真是有效用？”王师傅这个时候又多问了一嘴，“当时给你打那物件，也只是看了楚大人的面子，那玩意儿虽说建造的有那么几分道理，但是还真不知道到底效用如何。”


    “我是靠着那地质锤才在矿山上站稳脚跟的，若是没有那地质锤，只怕就没有今天的我。”


    王师傅点点头，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礼貌性地问了一句：“刚才见你从那铁匠铺子里出来，可是想要打什么东西？”


    此话正和明窈心意。


    “正是这件事，方才还想再跟王师傅您提一嘴。”


    “我今日过来，正是想再找找有没有铁匠铺子愿意多打些地质锤，我想让我们矿区的女人也能上矿山，到时候采玉量定然能大大提高。”


    这恰好撞到了王师傅的专业领域，就连一边的肚腩在这个时候似乎也开始得意起来，直接啃了一口嘴里的糖葫芦，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道。


    “外面的铺子全是些水货，手上没点子几斤几两的真功夫，你找他们算是白搭，这么精巧的物件，再让他们练个二十年都未必能成！”


    明窈笑的一脸真挚，顺着王师傅的话连忙恭维道：“自然是知道的，我刚刚进门就知道那几个铁匠比着您的手艺实在是差的太远，就连个巴掌大点的铁锅都补的凹凸不平的。”


    王师傅连连点头，对明窈嘴里的这番话很是受用，整个人不禁有些飘飘然。


    “王师傅的手艺那可是天上有地下无的！我刚才从那几家铁匠铺里出来的时候就想，若是王师傅在就好了。”


    “对于王师傅来说，区区几个小锤子算什么难事？稍微动动心神轻而易举地就将这事给做了，他们几个铁匠加起来都是比不上王师傅的。”


    王师傅又是一阵连连点头：“那是自然！不过是区区几根小锤子，只要料子够用，那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天底下还没有我做不出来的物件！”


    “那，这打地质锤的事情，可否就交给王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