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王师傅后知后觉咂摸出来不对劲，着急忙慌地往一边找补，“我没答应吧？这我还要跟老刘商量的，可不是我想如何就如何......”


    此时还没等明窈开口，站在一边的李摇摇瞪大了眼睛，表情带着些许的不屑。


    “明窈，你夸的这铁匠也没什么好的嘛！肯定没些真本事在身上，所以才会把别人搬出来做托词。”


    “若是真有手艺，怎么会如此瞻前顾后？”


    “你这女娃，你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了！”王师傅勃然大怒。


    做了一辈子铁匠，除了做学徒的时候被师傅教训过，往后谁都没有指着他的鼻子说这种不着调的话，甚至还说的如此难听。


    “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手上没有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啊。”李摇摇叉起腰肢，嘴里骂仗的功力更是发挥了个十成十，口沫横飞。


    “看看你这膀大腰圆的身段，哪里像是个能干活的人？你说这种话我都替你脸红！”


    “我若是做出来，你怎样！”王师傅气的直咬牙，牙险些被山楂的核硌掉一颗。


    李摇摇眯起眼，轻哼了一声：“我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你要是真能将矿区的这活给接下，我自己拎了酒去找您赔礼道歉！”


    “干就干！你这女娃把你说的话可要给记好了！”王师傅咬牙切齿道。


    明窈准备见好就收，主动倾身，上前一步，一对杏眼表情恳切：“王师傅，我身边的这妹子说话就是喜欢口无遮拦，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王师傅脸色青黑将连错开，不搭理明窈的话茬。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明窈也不觉得尴尬，又绕到了王师傅的对面，笑嘻嘻道：“我回去定当好好说说她，她说话实在是太难听，往常我就说过她。”


    王师傅看了眼明窈，忍不住破功，唉声叹气地拍着大腿：“你说说，她看着年纪轻轻，言谈举止宛如泼妇一般，往后就连寻个婆家只怕都是难的很，往后还怎么生活？”


    “明窈你与我们两个都认识，你过来评评理，你就说我是不是有几分道理......”


    明窈被王师傅拉着挪不开脚，一胖一瘦的两个人影就这么当街拉扯起来，偶尔还能冒出来两三声王师傅的叹息声和明窈的附和之声。


    李摇摇对着明窈投射出一个分外同情的眼神，随之便开始在街上乱看起来。


    街边有小贩贩卖纸笔，黄色像是亮闪闪金子的纸随意堆放在桌面上，像是座歪歪扭扭的黄金高塔，旁边的两三只毛笔像是镇压着宝塔的五指山。


    等明窈脱身回来，只见李摇摇的眼睛宛如抽筋了一般，止不住地往一边瞟，小心思全然写在了脸上。


    明窈出钱买了几叠纸，又买了两三根毛笔送给李摇摇。


    李摇摇怀中抱着大包小包的金贵物件，一脸受宠若惊，像是抱着一个金贵娃娃，只敢用胳膊虚虚地环着，走着走着，眼眶里忽然冒出了几粒小珍珠。


    明窈顿住，摸摸李摇摇的脑袋：“怎么了？”


    李摇摇费力地将眼眶中的泪花憋回去，粗着嗓子闷闷地说：“爹娘还在的时候，也说过要教我识字，那时候我还以为我要幸福了。”


    “以后我们都会幸福的。”明窈沉默了一会，拍拍李摇摇的背。


    李摇摇吸着鼻子，略显生硬地岔开话题：“那老头怎么样？看着他一脸的虚胖，我还特意收敛了，生怕是他就这么气的背过气儿去。”


    “他同意制作锤子了。”


    虽然让人帮忙的手段实在是太不体面了点，但是胜在有用。


    两人回了矿区，想来是临走之前说了要开会的事情传遍了整个矿区，只见人整整齐齐的端正坐在矿区瓦房面前的空地里，像是一块块望夫石一样盯着马车会经过的车道。


    李摇摇下了车便和明窈分开，随后融进了人群之中。


    明窈缓缓踱步至众人面前，身姿挺拔，面容严肃，头上的浅色发带在风中猎猎作响。


    身后的矿山巍峨险峻，此刻仿佛和她融为一体，身上自有一派不怒自威的气势。


    原本不服明窈能坐在矿监位置的几人，本来想给明窈一个下马威，在此时也不敢冒头，缩头缩脑隐匿在人群中。


    人群前面放着一把交椅，那是之前彪哥坐的位置。


    坐在这交椅上，视野应当不错，入目应该是一大片的人头。


    整个矿区男男女女加起来有百来号人，全部都蹲坐在地上。


    在矿山这种极为不平等的阶级倾轧之下，矿监流露出的喜好就像是忽然倾倒而出的芳香花蜜，立即会被寻香而来的蜜蜂察觉，争先恐后的对其献媚。


    要谁生要谁死，也不过就是一句话，一个眼神的事情。


    自会有大把的人冲上去聆听矿监的每一个号令。


    下一秒，她将这把椅子一脚踹开。


    顶着众人不可置信的眼神，明窈淡声道：“没必要，都站起来回话。”


    下首的众人互相对视不敢做声，直到有人带头，又有人三三两两的起身，手掌无措地拍抚着方才坐在地上时沾上的尘土。


    “现在7矿区的大小事务全部都由我接管，我做事不喜欢走形式，在这里效率是一切，你们之后需要遵循效率第一的原则，以最快的速度集结。”


    明窈眉目疏淡，开口时声量不大，但无端的就能让人信服。


    一道不和谐的声响忽然冒出来，是一个男人嬉皮笑脸的调笑声。


    “以前彪哥坐的比我们高，意思是他的地位比我们高。那现在我们都是站着，是不是说我们地位平等？”


    明窈轻笑一声，眉目淡淡，忽然意味不明道：“怀念彪哥是吗？”


    下面自然有人会察言观色，当即冒出来两三个壮年男人将人反绑了，手里还操着趁手的木棍对着他身后来了两棍子。


    “彪哥私藏原石，已经被矿税使处理了，现在应该在地牢中等死，来两个人也送他过去，供他们两个主仆情深。”


    处理完这个小插曲之后，整个矿山的气氛陡然变的严肃起来，蠢蠢欲动的人顿时就这么安静了下去。


    “从明天开始，矿区的采矿方式会发生转变，女人也要上矿山。”


    “从明天开始李摇摇先带两个女人上矿山适应，随着天数增加，上矿山的女人数量也随之增加，往后7矿区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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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再去河滩上捞玉，都去矿山上采矿。”


    “前一半上矿山的人，晚上吃饭能多一碟菜。”


    女人们三三两两冒出游移不定的声音，让她们上矿山，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自然会受到一些阻力。


    给了她们循序渐进的过渡时期，先适应的就有好处，暂时没办法适应的就先在河滩上观望观望，见了别人都得了好处，就算是不能适应也要适应了。


    男人倒没有发表什么不同看法，之前她和李摇摇在矿山上已经采了许久的玉，两人的采玉量加起来又不输男人，男女之间没有利益冲突，没什么反对的理由。


    明窈继续开口道：“女人之后也上了矿山，7矿区的位置就不够，所以会匀出来一部分人用来做原石的运输工作。”


    听见此话，男人的脸色顿时都是一白。


    在7矿区运输原石可不是个肥差。


    原石又沉又重，下山的路又不好走，稍有不慎原石带着人就直接从山上坠下去了，就连命都保不住。


    “也不必太过担心，我会尝试从别的矿区借道，总不能一直采了足量的原石，但是苦于无法运输，让矿区的采玉数量月月成倒数第一。”


    “借完道之后，可以采用马车运输，到时候不用再人力往下搬运，运输效率也会更快。”


    他们听了明窈的话，心中也并没有松快几分。


    之前彪哥也说要从别的矿区借道，但从来都没有成功过，每一月都是他们在临近核算采玉量的时候一点点将石头往山下运送，整个肩膀都能被磨到血肉模糊。


    今日这女矿监，只怕也是做做样子，对他们简单安抚一番，之后该怎样还是怎样，和之前不会有任何差别。


    “效率第一，效率至上，我们的动作就要快。”


    “这个月进行采玉量的核算，期待各位能竭尽心力，为矿区创造更多可能。”


    明窈没工夫去挨个安抚他们这些难以言喻又拧巴的小心思，说完话之后直接将队伍解散，抓紧时间休息。


    还有几个女子想要再拉着明窈问一问，只见明窈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又重新转身上了马车。


    李摇摇正准备也跟着离开，忽然被之前那记录采玉量的小官拉住。


    “李姑娘，矿监临走的时候交代我，要我抽些时间来带您识字！”


    *


    做了矿监之后，有一辆几乎能随时任人调遣的马车。


    这反倒是方便了明窈日常出行。


    看着已经准备下班的车夫，明窈顺手掏出来些碎银子递给那师傅。


    “去一趟6矿区。”


    如果没记错，张显成应当就是6矿区的矿监。


    她刚刚上任和其他矿监都不怎么相熟，若是选择借道，应该还是紧邻的6矿区最为合适。


    况且，那6矿区的矿监张显成也像是一个性情中人，从他入手未必不可能，再不济也能去6矿区打探打探，观察一下其他矿区是如何采矿的。


    马车开始往前飞驰，收了钱的车夫将车架的又快又稳，恨不得将手中的缰绳给拉飞。


    明窈身体因为惯性前倾，脑袋里忽然非常不合时宜的冒出来了楚邀的告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