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肖络的分手，远不止摘下订婚戒指那么简单。


    他给打了数次电话，王茉没接。微信消息接连弹出，翻来覆去仍是“别闹了”、“至于吗”的敷衍，仿佛一切过错都因她不够大度、无理取闹。


    生气懊恼无用，理智回笼。王茉花了些时间，清算了婚房装修和购置家电的明细，账单直接甩给肖络，将后续没完成的工作通通叫停，及时止损。


    她给了个打款截止日期给他，日子就定在肖父新官上任那日，各中利弊，让他自己体会。


    幸好，肖家准备的婚房还没添上她的名字，省去了后续无数麻烦。


    感情债算不清，经济账不能再糊涂。


    -


    星期六，北京时间晚七点，多伦多清晨七点。


    何媛穿着一身运动衣，在跑步机上快步走着，灰色的legging紧裹着她笔直修长的双腿，身材比例完美。


    面前的落地窗外仍是一片灰蒙，多伦多四月的天亮得迟，健身房内却已聚了不少晨练的人。


    跑步机上架着手机，屏幕里的王茉正一边做晚饭，一边冷静讲述“未婚夫与领导女儿”的狗血剧情，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你这次怎么这么冷静？”何媛对肖络其人其事兴趣寥寥，她从不看好这段关系，认定迟早得散。


    她惊奇的是王茉的态度。


    王茉挑起一根面条尝了尝，关了火。


    “不是冷静，是庆幸！幸亏没结婚，否则后面都是祸。今天冒出个领导女儿，明天就能来个经理侄女。所以我不恨他，还得谢谢那姑娘，把我拉出火坑。”


    她语气夸张，带着劫后余生般的人间清醒。


    何媛噗嗤一笑，“呦，是谁前阵子还说‘合适最重要’？”


    “我那不是……看走眼了吗？肖络以前看着挺正直老实的，谁知道变成这样。”


    王茉把面条盛出锅，手机重新架好，忍不住继续吐槽：“你知道吗？他还想学网上那些渣男话术PUA我！Excuseme？！真把自己当情圣了？气得我职业病都犯了！”


    何媛笑她表情夸张，正在这时，一个低沉性感的男声从手机那端传来，“Babe，wehavetogo.”


    王茉抬眼，看见一个高大健硕、留着干练短发的俊朗外国帅哥搂住何媛，低头送上一吻。


    王茉嘴里的面条瞬间成了狗粮。


    何媛介绍：“Meetmybestfriend，Momo.”


    “Hi，Momo，I''mJustin.”帅哥对着屏幕打招呼，手臂结实的肌肉线条引人注目。


    王茉赶忙擦擦嘴，把面碗往旁边推了推，优雅微笑：“Hi，Justin，nicetomeetyou.”


    等等……Justin？上次不是Steven？好像也不是……是Jonathan？


    王茉仔细看了看，确认和之前不是同一人，但这无可挑剔的身材和性感肤色，大概率又是何媛从哪个秀场拐来的模特。


    何媛按停跑步机，“行了，我先不说了。化妆师快到了，今天还有个秀要赶。”


    “诶！别挂！”王茉慌忙咽下面条，“校庆的事，说定了？能来？”


    何媛擦着汗，语气里惯有的戏谑：“你小迷弟那边搞定了？”


    听到“小迷弟”这个称呼，王茉手下一顿，有种时空错位的怪异感，很难与如今的姜容泽对上号。


    她没去纠正，云淡风轻说：“应该吧。”


    她已与烈阳的助理和经纪人反复沟通数次，合同流程都快走完了，对方却因为有节目组的加入，又提出要实地查看场地和设备。


    “那边说，场地和设备没问题，就能定。”


    何媛观察着她的表情，笑了：“行。I''min.”


    视频挂断。王茉放下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自己有些怔忡的脸。姜容泽的面容却在脑中清晰了一瞬——不是现在星光熠熠的他，而是那晚路灯下，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神情却语带讥诮的他。


    她不是听不懂他话里的刺，也正因如此，才生出了几分怯意，只想逃避。


    她承诺过会找他，然而还没等她发消息，反倒是烈阳工作室助理的电话先一步打了进来。


    恰巧，《嗨，田野！》节目组也对校庆产生了兴趣，主动提出要纳入录制。这意外的宣传机会，校方自然求之不得。


    活动的规模越大，涉及的人员和部门也越来越多，逐渐超出了王茉能掌控的范围。


    她反而因此悄悄松了一口气。


    -


    参观定在周日，学校没课，四周清净。


    临近约定时间，一辆黑色七座商务车驶入校园，在保安指引下稳稳停入教学楼后的停车场。刘敏与王茉已提前在此等候。


    经纪人尤姐和助理Luna率先下车，节目组导演和随行摄影师紧随其后。


    王茉随刘敏上前热情寒暄，余光瞥见一个高挑的身影最后一个不紧不慢地从车内迈出。


    电话里没特意说姜容泽也会到场，王茉的笑容还挂在嘴角，动作却不自觉地顿了一下。


    “容泽也来了！”刘敏激动开口，率先迎上前。


    姜容泽微微颔首，“刘老师。”


    “诶！你还记得我呀！”刘敏嗓音里漾着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这么多年没见，越来越精神了！个子好像又高了点？”


    或许是从录制现场直接过来，姜容泽今日打扮精致，没戴帽子，头发也精心打理过。阳光落在他身上，比起那晚路灯下的朦胧，此刻更显耀目，也更有距离。


    他牵了下嘴角，算是回应，目光随后转向刘敏身侧。


    王茉抬起眼，与他视线相撞。那眼神不躲不闪看向她，平静无波，像看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这刻意的疏离让王茉心下一紧，紧接着，一种近乎侥幸的轻松感悄然弥散。


    公事公办，正和她意。


    她迅速敛起情绪，上前一步，笑容得体，“你好，我校办的老师，王茉。欢迎回母校参观。”


    姜容泽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秒，回了声不温不火的“谢谢”，旋即迈步从她身旁走过，径直走向摄影师，将她与镜头隔开。


    -


    刘敏带一行人参观校园。


    节目组全程跟拍，采集素材。


    王茉跟在队伍侧前方，适时补充介绍，态度专业，无可指摘。


    余光里，姜容泽大多时候只是插着兜，沉默地随着队伍移动，偶尔才与经纪人或导演低声交谈几句。


    路过公告栏时，他会驻足片刻，目光在文字上梭巡，似是在努力寻找他所熟悉的内容然后再于不经意间投向身前的人。


    最后一站是体育馆演出场地。


    “舞台计划搭在这里，”刘敏边比划边介绍，“嘉宾和校领导席在这边，学生们在场下……”


    了解了整体规划，尤姐与节目组便站在场中商议起拍摄动线和机位安排。


    姜容泽的视线扫向场馆角落，开口询问：“那边是主控室？”


    他更关心音乐效果。


    “对。“刘敏点头。


    “方便进去看一看设备吗？”


    “当然可以。”刘敏立刻应下，遂转向王茉，“小王，钥匙带了吧”


    “带了。”王茉从随身包掏出钥匙。


    没等她再开口，刘敏吩咐：“你带容泽去看看。我陪着这边，再看看他们还有什么需求。”


    王茉闻言，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姜容泽。


    他也正看向她，神情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


    王茉手指收拢，将钥匙捏在掌心，“好。”


    -


    王茉带着姜容泽，离开人群，走向角落的音控室。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视线，沉甸甸地落在她的发顶，却始终未发一言，脚步也没有任何逾矩，就那么静静跟在她身后，不近不远的距离。


    离人群越远，嘈杂声音越小，两人间的沉默便越明显，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的节拍上。


    一前一后进入音控室，门在身后合上，几乎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响。


    密闭空间独处的氛围，瞬间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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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茉拉回那晚路灯下被质问的窒息感。沉默如同黏稠的液体般弥漫开来，让她胸口发闷。


    她下意识瞥向四周的透明玻璃墙——还好，能看到外面场地中央仍在热切讨论的众人。


    这有限的透明度，给了她一丝微妙的安全感。


    她将视线转回，姜容泽已径直走到控制台前，俯下身查看设备，侧脸线条在屏幕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冷硬。


    他全程没有回头看她，专注测试设备，完全忽视她的存在。


    王茉心口的一根弦松了些，为自己的紧张而自嘲。


    不久后，姜容泽直起身，双手插回口袋，“可以了。走吧。”


    语气平淡，没有多余的话。


    王茉跟在他身后走出音控室，重新回到开阔的场馆，她不自觉暗自吁出一口气。


    就在她反手关上门，刚转过身，脚步却猝然停住——


    姜容泽并没有离开。他就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王茉呼吸一滞，手臂条件反射抬起，手掌抵在他胸前想推开他。


    指尖与外套面料摩擦出细微的声响，但对面的人却纹丝未动。


    音控室的门位于体育馆角落的视觉盲区，而这样的隐蔽，反而让她被困于方寸之地，无所遁形。


    姜容泽垂眼，目光落在自己胸前那只手上，而后忽然伸手，轻握起她的手腕。


    仓促一瞥——他看见了她无名指上那道淡淡的戒痕。


    戒指却不在。


    王茉猛地回过神，急切地抽回手。


    姜容泽没有强留，顺势松开了手。


    他看着她，像有意折磨她的耐心，直到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仓皇，才满意地开口，


    “你这次打算让我等多久？”


    他声音压得低，却因距离极近而字字清晰，


    “又是，四年？”


    王茉动作极轻的向后错了一点，肩胛骨便抵上了门旁墙壁的棱角。


    “你是指我没联系你吗？”她没抬眼，视线停在姜容泽胸口处随呼吸微颤的外套拉链上，


    “你助理来找我了，我以为就可以了。”


    姜容泽的目光锁着她，仔细审视着她脸上的每一分变化，缓缓说；“除了校庆，你就没有其他话和我说？”


    还能说什么？又想听她说什么？忏悔自己当初的选择？还是哭诉这些年的不易？


    有什么用？又与旁人何干？


    王茉不自觉地攥紧手心，钥匙冰冷的齿痕硌进皮肉，带来清晰的痛感。


    “有。”她抬起眼，迎上他的视线，嘴角努力牵起一个弧度，目光澄澈坦然，


    “恭喜你。事业成功，得偿所愿。”


    又来了。


    又是这种无辜又无害的态度，妄图轻飘飘化解他的招数，让他费劲积攒的力气，尽数散在棉花堆上。


    “得偿所愿，”他重复她的话，尾音拖长，似觉得好笑，“你是这么想的？”


    王茉没有接话，只垂下眼皮不再与他视线相对，唇角却紧绷着，不似退缩，更像一种冷硬的自持。


    片刻，姜容泽的鼻息间逸出一声极轻的笑，“行。”


    他终于转身，让开了通路。


    王茉将几乎嵌进掌心的钥匙收回包里。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才重新恢复力气，跟上姜容泽的脚步。


    而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句看似随意的通知，语气轻描淡写，


    “对了，忘了说。节目组为了效果，要求把演出延长到两首歌。”


    姜容泽没有回头看她，声音不高不低，恰好稳稳地送进她耳中，


    “我推荐了《校园谜题》。”


    王茉的脚步像是瞬间被钉死在地面上，血液轰然涌向头顶又急速褪去，让她一阵晕眩。


    他要唱她的歌。


    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深埋的、甚至已被她自己否定的过去，彻底揭开。


    她抬起头，眼前是姜容泽丝毫未停的冷硬背影。


    他根本没想过要放过她。


    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