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刚进门，恰好和刚从卫生间出来的时暮撞了个正着。


    一时间，四目相对。


    时暮整个人虚弱地倚在墙上，脸颊苍白得吓人，额前碎发被冷汗浸湿，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头顶的灯光映在他微微涣散的瞳孔上，漾开粼粼破碎的光。


    他似乎难受得厉害，眉头紧紧蹙着，平日里嫣红润泽的唇瓣被咬出了深深的齿印，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


    见到何夕，他脸色骤然一僵，还没来得及反应，喉头猛地一梗，下意识捂住嘴，慌慌忙忙冲进了洗手间里。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里面隐约传来的、压抑不住的干呕声。


    何夕的目光从紧闭的卫生间移开，轻轻扫过桌上摆着的几盘看上去精致可口的饭菜——每样似乎都只动了一两口。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卫生间的门开合了数次，时暮的脸色一次比一次苍白，乌黑柔软的发丝被彻底打湿，狼狈地拧成一绺一绺的，粘在他白得透明的脸颊和脖颈上。


    就这样反反复复，折腾了近半个小时，才终于渐渐消停下来。


    何夕默默注视着他这一连串的反应，眸中若有所思。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孕反的情况，却没想到会严重到如此地步。


    她仔细回想，前些天的时候，似乎还并没有出现这样剧烈的症状。


    时暮只感觉自己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喉咙和胃里火烧火燎地疼。


    一开始他还在担心自己在何夕心里的形象，但是随着几轮翻江倒海下来，他是真顾不上了。


    现在他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像是一滩软泥，有气无力地窝在沙发里，眼睫被冷汗濡湿，恹恹地耷拉下来，掩住微微泛红的眼眸。


    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抬起头，艰难地对何夕扯出一个笑来：


    “慢慢，你回来了。”


    脆弱和难受让他看起来十分的乖顺，甚至带着点惹人怜惜的味道。


    何夕没回话，目光在他惨白的脸上停留片刻，转身径直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温水，递给他后才问道：“之前也是这样？”


    时暮小心地接过水，有些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温热的杯壁，轻轻颤抖了一下。


    他低头浅浅抿了一口，温热的水流划过喉咙流入胃部，感觉精神似乎稍稍缓和了一些。


    “没有，”他摇摇头，抬起泛着水光的眸子，带着点脆弱的委屈，“之前……没这么严重。”


    他又下意识地低头喝了口水，眼神有些飘忽地躲开何夕的视线。


    自从何夕昨天离开，他一个人待在家，什么也不想干，哪也不想去，也没什么胃口。


    今天其实依旧不怎么想吃，但顾及到肚子里的小东西，还是强行吃了点东西，结果刚吃下去没两口，就全都吐了出来。


    他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那副又狼狈又难看的样子，刚好就被她给撞了个正着。


    一股懊恼顿时涌上心头，让他恨不得立马回到过去重来一遍。


    但是……


    时暮悄悄抬起眼皮，飞快地瞥了一眼何夕，看到她依旧站在自己身边，眉头微皱，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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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但似乎……是在关心他？


    他心里陡然生出几分甜意，抿了抿唇，试图压下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一时间，好像连身体都没那么难受了


    “……”


    何夕心里有些无奈，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她就离开了一天，前一天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转眼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


    轻轻叹了口气，她看着时暮问道：“要不要让陈言检查一下？”


    对于时暮来说，见到陈言就意味着要扎针受罪，他下意识就皱起了眉，想要摇头拒绝。


    可转念一想——


    若是检查的话，何夕必定也会一起去，他顿时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好。”


    何夕扫了眼他调色盘似的脸色，没去纠结他在想什么，径直问道：“明天？”


    时暮张嘴就要答应，话到嘴边却猛地顿住——


    他突然想起来，明天约了那人要和何夕见面。


    但是，何夕昨天坚决拒绝的态度还历历在目，他一时语塞，一下子高涨的情绪有些卡壳。


    他悄悄瞥向何夕，那双漆黑无波的眼睛正看着他，仿佛能洞穿他所有未曾言说的心思。


    时暮忽然想起了昨天看到的那件事，心头隐隐一痛，下意识撇过眼，避开了她的目光。


    随后，脑子里却悄然冒出个主意来。


    他垂下眼眸不敢看她，轻声说道：


    “那就明天吧。”


    明天，或许会是一个合适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