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霜被裴鸣月放出来准许自由活动时，已经有了些初春的苗头。


    路行水立马就带着一大堆礼物登门拜访。


    “多谢路公子好意，不过褚某担待不起。”褚霜态度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路行水苦着脸：“好褚霜，我是真不知道我哥会那么对邵翎姑娘，我也不知道你们关系居然那么好，我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拦着他的！”


    “我也想去给邵翎姑娘道个歉，但是她被药长老带去闭关了，我见不到。”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不理我嘛……”


    褚霜烦不胜烦，只能又抽了匕首吓唬人：“滚。”


    路行水悻悻撒开手。


    十九站在褚霜背后，面上恭顺，眼中却笑意难掩。


    路行水瞪他：“笑什么笑？！”


    一个下人，他除了长得讨褚霜喜欢还有什么用？


    褚霜扭头看向十九：？


    十九眼神立马变得清澈无辜：“主子中午想吃什么？”


    褚霜想了想：“我去师父那里吃，你自己解决吧。”


    “好。”


    “褚霜。”路行水又期待地凑过来，眨巴着眼睛。


    “做什么？”褚霜心中叹气，这二公子莫不是真的被毒傻了，也不知道路行云能不能查出来谁是下毒的人。


    路行水眼神放光，神色突然变得坚毅又轻狂。


    “我给我哥说了，我不会再颓废下去！手底下的那些人，我愿意放他们走，愿意留下来的都开三倍薪水！我日后会好好吃药好好治疗，我要为我哥分忧，我不做草包了，我要有自己的事业！”


    褚霜面上波澜不惊：“嗯，那你很厉害。”


    “我现在是有追求的人，我不会像以前一样浑浑噩噩得过且过！”路行水再次强调道。


    “路二公子一定能成为和路家主比肩而立的人。”褚霜应和着。


    “对！我一定要成为和我哥一样厉害的人！”


    路行水追问：“欸褚霜，你的追求是什么啊？”


    褚霜随口道：“没有追求，吃喝玩乐就够了。”


    “不要敷衍嘛，你这么厉害，肯定是有追求的，你就告诉我嘛，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路行水灵光一现。


    褚霜轻笑：“你怎么帮我？”


    路行水想了想：“我有钱啊，也还算有权，有什么事情是钱和权办不到的？”


    “就算我的钱和权不够，不是还有路家？我做不到的，可以喊我哥帮忙嘛！”路行水笑嘻嘻的。


    褚霜想了想：“我想当天下第一厉害的江湖侠客，你的钱和权有用吗？”


    “虽然不能直接支持，但是你需要的功法、丹药、老师，我都可以替你去寻。”


    “我缺哪样呢？”褚霜眼睛微弯，却没带多少笑意。


    路行水一下子便怔住。


    是啊，褚霜缺什么呢？


    她的师父是裴鸣月，她自己仅仅半年就能进杀手榜前十，她才十七岁，日后的地位造诣说不定不会比裴鸣月低。


    她不缺任何东西。


    就算她真有什么缺的东西，裴鸣月给不了，归命阁给不了，甚至无生涯都寻不到……他给得起吗？


    褚霜慢慢叹出一口气。


    “路二公子，您看，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


    她日后的刀光剑影中，必定容不下半分锦绣温存。


    路行水哑然，又焉了下去。


    打发走路行水之后，褚霜回书房抱着猫看书。


    “主子，该喝药了。”


    十九又贴心地准备了药膳。


    褚霜接过药碗，看着那一碗闷黑的药汁，没有立即喝：“你的伤怎么样了？”


    “谢主子关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可以看看吗？”


    十九愣住：“什么？”


    褚霜重复：“我说，我想看看你的伤。”


    十九有些为难，咬着下唇：“我……”


    “我在担心你。”


    十九愣住，她说什么？


    短短五个字，语气平静至极，却像一道惊雷般炸在十九心中，击得他溃不成军。


    十九想从褚霜的眼中找到一些他希冀却又不敢奢望的东西，却是徒劳。


    那双眼睛太冷静了，没有任何一丝杂质。


    没有爱，也没有威胁。


    “我……”十九深呼吸上前一步，却将桌边的药碗不慎撞翻。


    苦褐色的药汁打湿了褚霜的书，十九的衣裳，还有沉水木的桌面。


    十九迅速收拾：“主子别烫着，隔远些。”


    褚霜没动：“看来，要劳烦你再熬一碗了。”


    “主子稍等。”十九垂下眸子，收拾好便很快退了出去。


    褚霜抓过狸花猫狠狠揉搓一番，猫儿舒服地哼哼唧唧叫着，脑袋蹭来蹭去。


    桌案被擦过了，空气中仍然泛着些药的苦味。


    褚霜问着狸花：“他若是死在今天，也能当槐树花肥，不算浪费，是不是？”


    十九知道她懂药蛊之道，但不知道她在这方面其实已经算精通了。


    虽然比起裴、药二位长老要差一些，但是闻出他那碗药中的问题还是很轻松。


    慢性毒，毁人经脉，伤人神智。


    也不知道十九在沧州遭遇了什么刺激，回来后突然就等不及要对她下手了。


    平心而论，这半年中大部分时间的相处都算和谐，十九对她挺好的。她相处最久之人，也是十九。


    褚霜有些纠结，是等他坦诚，还是直接解决他呢？


    狸花在褚霜的手链和镯子上蹭来蹭去，喵呜喵呜叫着。


    褚霜轻笑：“这个不能给你玩。”


    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窗外光影昭然，春将至。


    晦暗的冬日已经生出了几分新绿，新桃旧符之中，真心或假意，都在成长。


    *


    半月过后，路二公子回沧州途中再生意外，与其侍者一同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路家主暴怒，悲痛之余，通过无生涯涯主下任务，点名褚霜、邵翎查找路行水的下落，并抓出幕后凶手。


    紫衣侍邬玉与褚、邵二人私交甚笃，遂请命协助寻找路二公子下落。


    无极殿，艳阳高照，依旧是肃穆威严的气派。


    路行云拿着路家家主令牌，平日里高大挺拔的人此刻眼中布满了血丝，面上尽是疲态，眼眶中还泛着盖不住的悲痛。


    “路家三百亲卫供你随意调遣，天涯海角皆可往，见此令牌，如见我亲临。”路行云把家主令牌交给褚霜。


    “请务必，将行水替我带回来。”


    褚霜接过令牌：“属下必定竭尽全力，让路二公子与您团聚。”


    路行云又看向邵翎，突然向她弯下腰去，拱手深深鞠了一躬。


    邵翎惊慌扶人：“路家主，您这是做什么？”


    “之前是我一意孤行，认为你害了行水，所以对你出手。可是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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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行水一点也不知情，他后来三番五次找我，说想给你道歉，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怕打扰姑娘养伤。”


    “还望姑娘不要计较路某的所作所为……”


    邵翎脸上诚惶诚恐：“路家主您言重了，我一定会尽力的。路二公子他吉人自有天相，必定能回来。”


    路行云直起腰，再次拱手：“劳烦诸位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能找到他，路某必有重谢！”


    褚霜很少和这么多人一起执行任务。


    邵翎，邬玉，十九，长青，她，一共五个人，还有二十几号路家仆从跟随。


    褚霜包了个大马车把两个姑娘都塞进去，十九和长青坐在外面赶马。


    马车很精致。浓郁的香料味熏得暖烘烘的，坐垫和靠背都非常柔软，绣着国色芳华的牡丹样式，料子柔软亲肤。桌案上摆了些当季的瓜果和精致点心，还有一壶果饮，旁边是几个路行水的个人信息卷轴和几幅地图。


    两边的座位靠背处各坐着褚霜和邬玉，邵翎坐在她们中间，后面的垫子很宽大，甚至足够躺下睡觉，软垫上有两个枕头和两床羊绒薄毯。


    马车开始后没多久，邵翎掏出一个药瓶子，往二人手里各倒了两粒药丸，然后自己又吃下一粒。


    褚霜把一粒药丸就着果饮咽下去，掀开帘子直接往十九嘴里塞了另一粒。


    十九反应过来皱着眉头乖乖咽下，转头发现长青也被邬玉依葫芦画瓢塞了一粒药下去。


    十九眉头锁着，看向褚霜的目光很不满。


    褚霜：“没毒。”


    十九可怜巴巴：“苦。”


    出息。


    褚霜给他丢了几颗松子糖，拉上自己这边的帘子。


    邬玉问长青：“苦吗？”


    长青点点头。


    邬玉便也抓了一把糖给他。


    邵翎有些幽怨：“我还怕苦呢，你们怎么不喂我？”


    褚霜毫无心理压力：“谁让你故意逗我们吃苦？”


    邵翎郁闷：“不是没骗到你嘛。”


    霜霜姐明明就是闻出问题了，才就着果饮吃的。


    邬玉挑了个桂花蜂蜜糖剥开喂给邵翎：“有你的有你的，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


    邵翎吃了糖，邬玉又给褚霜剥了个红豆糖：“来，霜霜也吃。”


    褚霜怔了一瞬，也就着邬玉的手咬下那一块糖。


    邵翎吃着糖，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纸笔和一小块墨、一小块砚台。


    褚霜意外：“你随身带这些东西？”


    “小玉姐送的啦，也不算重，带着很方便。”邵翎简单研墨，然后在纸上落笔。


    马车内一时寂静下来，只有笔墨滑过宣纸的声音。


    ［与香炉中的配方一致］


    邬玉没明白，什么香炉？什么配方？


    他们刚刚吃的药和这个配方有关系吗，解毒的？


    褚霜接过笔落墨：［路家马车，香料应当是由路家配置］


    邬玉脑子转了转。


    路家的马车，香料有问题，不能让马车外面的人知道她们在讨论什么所以写在纸上，马车外面都是路家人。


    邬玉好像理解了一些：路家人有问题，可能想对她们不利。


    邬玉沉下脸色，拿过笔：［什么香料］


    邵翎看了褚霜一眼，褚霜点头，她才落笔。


    ［路行水所用的熏香香炉都有问题，药也有问题］


    ［路行水的失踪，定与路家内部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