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故事
作品:《折杨柳》 除却李苏苏悬棺崖葬,其余遇害新娘都是落棺土葬。决明和十三踩好点,只等阿大他们一到便可掘坟开棺。
为防打草惊蛇,也怕兴师动众,薛大夫不打算将尸骨带回公廨,而是就地解剖。柳眉妩对旁观兴致不高,听东方凌云安排好人手,打个呵欠就要回去补觉,杨无名却忽然叫住她,借一步说话。
“灵儿,最近没回浣花别业吗?”
“是没怎么回。二表哥,有什么事吗?”
杨无名欲言又止,不动声色瞥过宝儿,目光有些闪烁,似乎是在纠结怎么开口。柳眉妩静静等着,竹悠然忽然过来叫他:“师弟,我们也走吧,别误了时辰。”
杨无名恍然回神,点头应了话,口中道:“娘许久没见你了,很是想念。灵儿方便的话,可以多去府里陪娘说说话。”
柳眉妩不明所以,讷讷应声,又见竹悠然朝她挤了挤眼睛,“灵儿,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回去再睡会儿吧。”
柳眉妩便和何清如回房补觉,其余几人各自领了任务,出门去了。不知是累极还是困极,柳眉妩倒头就睡,这一睡,直睡到未时过半才堪堪转醒。
午膳简单吃了半碗饽饦,啃了两口胡饼,食欲缺缺,便作罢了。因念着杨无名的话,又想到许久不见钟夫人,干脆回了趟别业,让小茶收拾几件礼物,径直往将军府去了。
到了从心院,丫鬟婆子们见到她,忙停了手里活计,一连声儿朝她行礼。钟夫人早早儿听了通传,出门迎她,“娇儿,你来啦。”
两人寒暄几句,柳眉妩好奇问道:“姨母,我看院里忙得紧,有什么要紧事吗?”
钟夫人促狭看她一眼,摸了摸她的脸,“你这孩子,自己的好事都不关心么?”
柳眉妩一口茶呛在喉里,上不得下不得,咽了半晌,最后还是咳了出来,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好事?”
钟夫人忙递来帕子给她擦嘴,好笑道:“还能是什么好事?”
一瞬间,想到杨无名欲言又止的反常,又想到竹悠然似笑非笑的调侃,柳眉妩急忙道:“姨母,这会不会太急了些,我还没准备好。”
“你有什么好准备的,缺什么少什么,吩咐一声,让她们去准备就是。”钟夫人转头看一眼玲珑姑姑,又看向柳眉妩,语气关切,“娇儿,可是有哪里不满意?不喜欢这几匹蜀锦料子?还是不喜欢这几套点翠头面?”
“没有不喜欢。”柳眉妩瞥过内外陈列的珠翠绮罗,华贵迷人眼,语气便缓了些,“但问题也不是喜不喜欢,而是我现在全然不知情。”
钟夫人被她说迷糊了,“娇儿,我更糊涂了。你自己的生辰,怎么会全然不知情呢?”
柳眉妩一噎,差点被唾沫星子呛住,轻咳了两声,又端过茶杯慢悠悠喝了口茶,才缓了气息回道:“是生辰啊……”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下月初八可不就是你的十四岁生辰么。”钟夫人神色无奈,语气却带着纵容,“真像,这古灵精怪的淘气劲儿,和檀儿简直一模一样。”
“我娘也淘气吗?”
钟夫人没有回答,摸了摸柳眉妩的脸,忽然问:“娇儿,要听故事吗?”
“要。”
钟夫人欣慰一笑,脸上泛出凄而清的温柔,慢慢收回手,指腹摩挲着青瓷杯壁,思绪却渐渐飘远了——
“我第一次见到檀儿,她才四岁半,白嫩嫩一只雪团子。那年我十三岁,回外祖家避暑,姐姐没有同行。山居清幽,长日无事,大概是我一见面就把荷花酥送给檀儿的缘故,她十分黏我,外祖家的人都说,我身后长了个小尾巴。
“我在家中行末,从来只有当妹妹的份,不曾被人叫过姐姐。檀儿每每见我,总是软声软气地叫我姐姐,那感觉新奇又难忘,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檀儿身子弱,那时本是跟着隔壁花家姨母来静养的,待身子好些,姨母要回去,檀儿却怎么也不乐意。又哭又闹地缠着我,折腾得脸红脖子粗,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谁劝都不听。没法子,花家姨母只好让她留了下来,拜托我带她玩。
“我在外祖家小住了三月,再回家已入秋,檀儿五岁了。檀儿和我一起回了家,见到姐姐,还是最黏我。姐姐开玩笑说,可惜我不是男儿身,不然就能娶檀儿了。每每这时,檀儿总是没羞没臊地说,等她长大,她来娶我。
“说来也巧,往常回外祖家避暑,都是我和姐姐同去同归。偏偏那时,将军奔亲,姐姐对将军一见钟情,便没有和我回外祖家,我却遇上了檀儿。
“檀儿与我同睡同起,还是最黏我,直到姐姐出嫁,又有了身子。我们分开了一段时间,再相见时,檀儿忽然提出,要和我定下姻亲,便是以后嫁人生子也不分开。她学着坊间话本里的话说,若是两子便结为异姓兄弟,若是两女便结为金兰姐妹,若是一男一女便刚好结为连理。回娘家的姐姐听到了,指着自己日渐显怀的身子哈哈大笑,秦晋之好,在我腹中。”
“七月底,花家姨父调为桂林郡丞,不日就要赴任,檀儿被接了回去。姐姐产期将近,我本想赴京照顾姐姐,母亲却说没有这样的规矩,让我再等等。我在家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到姐姐生下咎儿的消息传来。同时,还有姐姐的噩耗……”
钟夫人呜咽一声,双手掩面,泣不成声,好半晌才平复了心情,继续说道:“姐姐是难产死的,也是咎儿这孩子命苦,一生下来就没了娘亲。将军和姐姐感情深厚,他接受不了姐姐难产的事实,就一直在心里怪罪咎儿,觉得是他克死了姐姐,是灾星。
“我本想留在将军府照看咎儿,却被母亲带了回来,她说我毕竟是大姑娘了,要操心自己的事了。我于心不忍,却也知道母亲所说无差,便终日安分守己,待字闺中。
“咎儿满月时,将军府不办筵席,不宴亲朋。我们也是到了才知道,咎儿已经烧了一天一夜,而将军对他不管不顾。
“也是咎儿命苦,出生以来,将军赐了名,便随手扔给乳娘,眼不见为净。乳娘说,咎儿高热不退,水乳不进,原先还能扯着嗓子哇哇大哭,后来没了力气,只是昏睡,满脸通红,浑身滚烫。她没有办法,也去找过将军,却连将军的面都见不到,只听下人传话让她去找大夫。可将军态度摆在这里,哪里会有大夫尽心医治,便是请了大夫来,也没钱拿药。
“咎儿没了娘,爹又不管他死活,我实在是放心不下,终于还是选择留在了将军府照顾咎儿。姐姐的事我也难过,但再难过也不该将全数罪责归咎到刚出生的孩子身上。我希望咎儿无所归罪,平安喜乐,就把他的名字从无救改为了无咎。毕竟……他是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脉了……”
钟夫人说到这里,唏嘘不已,“将军为他取名无救,无可救药的无救。”
说罢,垂头又叹起气来。
柳眉妩发现,她仿佛格外喜欢叹气,如同爹爹去后的娘亲一般。而叹气,似乎也成了女子惯用的一种手段。
一声声长吁短叹,一声声抑扬顿挫,她们或沉默着对抗世界,或无声地消解情绪。只是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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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极微茫,极渺小,如蚍蜉撼树,如精卫填海。
夫子称之为弱德。
而弱德之于女子,又是上善。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可她向来不屑于此,也不屑遵循。
除非……实在忍不住。
于是,叹息声中,两人久久沉默起来。
柳眉妩着实震惊,难以想象这是一种怎样的成长环境。娘难产而死,爹不管不顾,光是想想便令人窒息。别人的爹只愿儿女无病无灾,无祸无恙,他却被亲爹取名无救,无可救药,生死由命。
还是钟夫人打破沉默,继续说道:“将军守丧一年后,我如愿嫁入了将军府,住进了从心院。第二年,将军辞官,我们回到成都。第三年,名儿出生。
“名儿生来体弱,百日宴上,红袖师太提出收他为徒,教他武艺,可保康乐无虞。师太是将军的故交,信得过,将军同意,我自然也没意见。我当然舍不得名儿,做娘的怎么能舍得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但与其看到名儿疾病不断,我更希望他能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我记得很清楚,名儿五岁那年,府里的下人传得沸沸扬扬,说成都首富叶老爷回来了。我本不关心这些,直到花夫人叩门拜访——那是阔别九年之久,我再一次见到檀儿,分别时我们还不曾婚嫁,再见时却都已嫁人生子了。那时候,娇儿,你刚满周岁。
“我和檀儿互留了信物,终于确定了你和咎儿的婚事,也在一起过了两年无忧无虑的快活时光。只可惜,好景不长。因为要打理生意,你们举家远迁西域,这一去就是十年。这一走,我和檀儿就再没相见的时候了。”
钟夫人说到这里,情难自禁,流下两行清泪,发觉失态,又忙用绢帕擦了。
柳眉妩也听得红了眼,难掩动容道:“姨母,娘亲常和我提起你们,她说她也很想你们。”
这自然是柳眉妩即兴说的。但她也无从得知,在西域的十年里,花檀是否对叶灵儿说过诸如此类的知心话。
柳眉妩想,定是说过的吧。因为设身处地地想,若她嫁了人,为人妻,为人母,定是会向夫君儿女说些自己的奇闻趣事的,比如死而复生借尸还魂什么的。
钟夫人爱怜地摸着柳眉妩的脸,才继续道:“你们走后不久,名儿就满七岁了。名儿开蒙后,我们按照约定将他送去了红袖山。成都离红袖山不远,也不近,车马来回七日,若再小住几日,半月就过去了。
“初时我们隔三差五地去,名儿再大些,就两三月去一次。名儿懂事,不哭不闹,也从不主动念叨要见我们。但我知道,每每我们去看他时,他最开心。
“悠然是名儿的师姐,性子虽沉稳,但到底年岁小。那孩子也可怜,无父无母,自小便被师太收养在山,没怎么享过天伦之乐。因为我们去得勤,有了对照,总是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名儿便主动提出,让我们一年一去,只在他生辰之日去,就足够了。那时候,他还不到九岁,却知道这般照顾师姐的情绪了。
“我有时也会想,若是檀儿还在这里,若是你还在这里,名儿肯定也会如此这般照顾你,比悠然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钟夫人说到这里,欣慰地笑起来,“我看得出来,名儿很喜欢你。”
“我也喜欢二表哥。”柳眉妩点头附和。
钟夫人见她肃然坦荡的模样,忍俊不禁,“你呀你,小嘴这般甜,和檀儿简直一模一样。”
话音刚落,忽见一人挑起风帘进来,音色和缓,如泉声潺潺,唤人道:“二娘,娇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