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听房
作品:《折杨柳》 再出云罗坊,红日高悬,正是午膳时分,一行人就近到望江楼用膳。才进大堂,便闻一阵荤香鲜味扑面而来,食指大动,细闻却辨不出是何香味。
小八咂了咂嘴,扬手招来店小二,“我们要天字第一号的包间。”
小二听了这话,面上却隐隐露出难色。
小六奇怪地问:“可是一号间有客了?”
“那倒没有。”小二挠了挠头,“只是本店的一号间从不待客,几位不妨看看别的,三号间还空着呢。”
小八当即皱起眉头,叉腰道:“既无客人,又是膳时,你为何不让我们去一号间,可是觉得我们付不起银子?”
“姑娘说哪里话,小的……”小二眼珠滴溜溜转一圈,瞥过柳眉妩腰间,顿了顿,话头也随之一转,“有眼不识泰山,贵客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请我们掌柜的来。”
他跑得飞快,一行人还没反应过来,很快又见一个微胖有须的中年男子从二楼小跑下来,气喘吁吁道:“无意怠慢,叶小姐久等了。叶小姐要去一号间对吧,我这就带小姐过去。”
柳眉妩惊讶道:“你认得我?”
掌柜一面喘气,一面笑着解释:“我不认得小姐,却认得小姐的玉。大公子早就吩咐过,见玉如见人,我等不得怠慢。”
柳眉妩下意识摩挲腰间勾玉,心中了然,便也不客气了,笑着应道:“既如此,有劳掌柜带路。”
“我的荣幸。”
上了楼,迎面一排包间矗立,掌柜却带着她们七弯八绕,逶迤半晌,才停在天字一号间外。推开门,入目一张红木嵌螺钿螭龙纹八仙桌,靠南边錾铜钩悬着大红撒花软帘,南窗下是一方花梨木雕刻月牙桌,桌上香炉插花一俱,小窗却紧闭。
柳眉妩何清如东向坐,宝儿南向坐,小六小八西向侍。掌柜让小二点香,自己伺候着几人点菜,都齐备了,又上了热茶新果,说了好一通漂亮话,这才领着人躬身退下。
“娇娇儿。”
宝儿烫了杯,倒了茶,抬手便自然而然地送往右手边。
柳眉妩正偎在何清如身上,没骨头似的,接过茶杯转手便递给她,笑嘻嘻道:“大姐姐喝茶。”
何清如也不见外,笑着接过,口中却道:“可是奇了,今天的太阳怕是从西边出来,宝儿倒的茶也舍得给我喝了。无事献殷勤,不知道又藏了什么坏水呢。”
“才不是无事,不对,才不是献殷勤!”柳眉妩口中不承认,手上却讨好似的搂着何清如腰身,蹭啊蹭,语气撒娇道,“今晚想和大姐姐一起睡嘛,好不好,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和大姐姐说。”
何清如心中也正有此意,当即便笑着允了。
“大姐姐最好了!”柳眉妩欢呼出声,撒手鼓掌,不意打到什么。定睛去看,险些把宝儿再次递来的热茶打翻,好在小六眼疾手快,拿剑稳住了。
何清如惊呼一声,宝儿已将她拎身站起,左右旋转,上下打量,口中急切道:“娇娇儿,有没有烫到?”
“没有。”柳眉妩摇了摇头,指着小六剑端波澜不兴的茶面,好笑道,“你们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小六吗?茶水点滴未出,剑身都没湿,又怎会溅到我身上。”
何清如心有余悸,“就会贫嘴哄人,要是真烫着了,可不好受。”
柳眉妩朝她吐了吐舌头。
何清如这才舒了口气,捏了捏她的脸,“还会扮相搞怪,看来是真的没事。”
小六回身收剑,随手利落挽了个剑花。茶杯随剑花而起,下一瞬,又稳稳落在剑身上,横在自己面前。
柳眉妩拍手喝彩:“小六,好身手!”
小六拿起茶杯,躬身递给柳眉妩,轻声笑道:“四公主吉人自有天相。”
小八因隔得远,慢了一步,便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见柳眉妩只是虚惊一场,当即放下心来,左右无事,转身推开花窗,不由惊叹出声:“不愧是天字一号间,位置一顶一的好,南湖风光尽在眼底。”
小六也道:“托四公主的福。”
何清如抬眼望去,碧水如镜,长堤无痕,湖中亭数点,好似一幅墨迹未干的丹青画卷。有风徐来,波色乍明,粼粼如新镜开光,倒影婆娑。夹岸勾栏瓦肆,屋舍俨然,参差十万人家。
“西接岷江,东通夔万。揽蜀郡之胜景,据长江之上游。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她转头看向柳眉妩,不知想到什么,意味不明地笑,“说起来,还要谢谢杨大公子。”
“那大姐姐要怎么谢呢?”柳眉妩抿一口茶,歪着脑袋看她。
何清如好笑地摸了摸她的脸,“可没道理,我是借你的光,怎地还要我去谢?”
“我不知道嘛,当然问大姐姐了。”
何清如想了想,沉吟道:“你方才不是在云罗坊买了个荷包,回头装些香花香草送了,就当香袋儿了。”
宝儿却摇头道:“不好。”
柳眉妩也点头道:“是不好。荷包这般体己物,不好轻易送人,容易误会。不过大姐姐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儿,我待会儿再去一趟云罗坊,挑个钱袋子作回礼,也合大表哥身份。”
“如此甚好。”
花窗洞开,暖风笼着檀香,熏得人醉。几人一边等菜,一边闲话,忽听隔壁“吱呀”一声响,小二模模糊糊的声音随之传来,“胡公子,李公子,里面请。”
柳眉妩没放心上,正要继续说话,又听隔墙一道沙哑嗓音响起,“李大善人,小弟可算约到你了。”
忽然默了声,眉头轻皱。
其余人也自觉屏气敛息。
“安之,莫要开我玩笑。”另一道清越嗓音懒懒回话。
“我可没开玩笑,你唬得住我,还能唬过我的耳报神?不过几家经营不善的铺面,还是你那个便宜妹妹的铺面,与你何干?你倒好心,说走就走,一走就是三天,可让我望眼欲穿,一阵好等!”
“闲来无事,随便走走。”
“你说儿豁。”
“……”
“得,算我多嘴,就不该提这件事儿,不说了不说了。丹阳,你快帮我拿个主意,我爹那个老古板,说什么都不同意我和夏姬,你说怎么办?”
“安之,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件事?你爹明日就要堂审了,公廨积压了多少陈冤旧案,你就一点不担心?”
“我爹又不是头一回堂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不是老子不急儿子急吗?而且你也说是陈冤旧案,当时断不了的,现在也不见得就断得了,这也能是错处?”
“虽不是头回,可我听说,明日堂审却非同一般。御史旁听,百姓围观,可不是轻松能应付得了的。”
“那又怎样?身正不怕影子歪,我爹能断的自然会断,断不了的怎么断也断不了。况且,我爹有几斤几两,年底的述职文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朝廷都门儿清的,又哪里轮得到我杞人忧天。”
听到这里,饶是柳眉妩再迟钝,也不难听出对面身份,只是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一墙之隔,仿若空设,两人说笑问答竟是一字不差地落到她耳里。
李丹阳似乎舒了口气,“安之,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会思虑过重,今晚睡不安稳呢。”
胡安之又道:“丹阳,你别高兴得太早。我这两个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你看不到?我可真真儿要愁死了。”
“八字都没一撇,有什么好愁的。”
“谁说八字还没一撇?一撇一捺,够够儿的了。不说远的,就说今天,我今天去云罗坊,夏姬跟我说了五句话!”
“……”
“五句话!什么意思!你懂不懂!”
“……”
似乎沉默了许久,李丹阳才笑着回话:“我确实不懂。”
*
转眼一刻钟,门从外面被人推开,掌柜领小二捧着大漆食盒进来。待一行人鱼贯而入,柳眉妩惊讶起身,叫人道:“大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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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灵儿。”
杨无咎温温而笑,抬手示意小二摆汤布菜,目光却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最终停在宝儿身上。宝儿自顾自喝茶,恍若未觉。
柳眉妩问:“大表哥,你怎么来了?”
“贺掌柜说你在望江楼用膳,担心服务不周,怠慢于你,便将我叫了来。”
这话其实说得不差,颇见涵养,也颇见城府。何清如听了,都不禁多看两眼。
宝儿却眨了眨眼,扬声道:“娇娇儿,大公子怎么会这样想你,倒显得我们有多无理取闹一样。”
何清如轻咳一声,心中好笑。杨无咎之言,本来滴水不漏,却耐不住宝儿断章取义,胡搅蛮缠。
贺掌柜连连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是我办事不力,担心怠慢了叶小姐,故而派人告知大公子。大公子也是关心叶小姐,这才过来相看。”
“没有怠慢,贺掌柜很热情。”柳眉妩朝他客气一笑,转身又问杨无咎,“大表哥可吃过了?要不要坐下一起吃些?”
“谢谢娇娇儿。”杨无咎从善如流,笑意温和,语气却有些不容置喙,“不介绍一下吗?”
柳眉妩听他称呼,愣了愣神,半晌才回道:“这是何姐姐,我们在云罗坊遇见,相谈甚欢,一见如故。这是宝儿……何姐姐的弟弟。这是小六和小八。”
“原来是弟弟。”杨无咎笑得意味深长。
柳眉妩下意识看向宝儿。只见宝儿撇嘴皱眉,一副吃了暗瘪又不好发作的委屈模样,顿时有些好笑,伸手捏了捏他手心。
随即被一把抓住。
宝儿朝她挤眉弄眼,面色稍霁。
她便也不挣扎了,只伸手挠了挠他掌心。
闲话片刻,十八道招牌特色很快上齐了。杨无咎净了手,笑着为柳眉妩盛汤,“娇娇儿,尝一尝竹荪肝膏汤,清淡软糯,又有营养。”
柳眉妩道了谢,接过汤盅喝一口,只觉荪脆如蕨,膏嫩如脂,汤鲜味醇,入口爽滑,当即眉飞色舞地赞道:“真好喝!”
开了鲜,再吃大燠面,喝杏仁茶。柳眉妩胃口不错,一连吃了两大碗,转头瞥见何清如神色,关切道:“大,何姐姐,吃不惯吗?”
何清如咽下怪味鱼,五官皱成一团,闭着眼点头道:“辣尚可忍,麻味实在难挡。”
说完,猛灌一口杏仁茶,重重呼气,方有舒缓。
贺掌柜解释道:“蜀味便是如此,麻辣招人。何小姐第一次吃,不习惯也正常,等在成都待上几月,吃得多了,就会习惯了。到那时候,恐怕还要上瘾呢。”
柳眉妩深以为然,“是这样的,蜀味又麻又辣,让人又爱又恨。”
而且,有一说一,望江楼不愧是蜀郡游宴饯别的首选,汤汤水水,荤素搭配,无不鲜香有度,麻辣适中。尤其一道雪花鸡淖,色白似雪,其状如云,软绵嫩滑,可谓食鸡不见鸡的妙品。
何清如听她这般说,心中松快,等麻意过了,笑着为她再夹几根干煸冬笋,“娇娇儿,喜欢便多吃些。”
柳眉妩却摇摇头,“不要了,我吃不下了。”
“懂了,饭菜胃填满了,该填点心胃了。”何清如笑完,转头朝小二吩咐,“可以上茶果点心了。”
“知我者,何姐姐也。”柳眉妩拿过油酥锅魁,拍手笑道。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大表哥,望江楼的包间都是如此吗?”
贺掌柜侍立一旁,初初没反应过来,半晌才道:“回叶小姐,只一号间是如此。”
音色朗朗,掷地响亮,生怕隔壁听不见般。
下一瞬,高谈阔论的声音倏然停了。
“嘘,丹阳,你听。”
“什么?”
柳眉妩咬着锅魁,一时忘了咀嚼。
“我好像听到夏姬的声音,就在街上,不对,就在楼下。丹阳,先失陪了,我去看看。”
李丹阳:“……”
柳眉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