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花间醉,姜妧只觉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外面街市的喧嚣被厚重的门帘隔绝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馥郁的暖香,混合着酒气、脂粉香和某种名贵熏香的气息。


    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楼内灯火通明,却不是寻常灯笼,而是无数盏镶嵌在墙壁与梁柱上的琉璃宫灯,整个空间被映照得如梦似幻,流光溢彩。


    陈设极尽奢华,紫檀木的桌椅,描金的屏风,随处可见价值不菲的摆件。


    穿着轻薄艳丽纱裙的侍女们端着酒水果盘,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各个雅座之间轻盈穿梭,整个楼里都弥漫着一种慵懒奢靡的氛围。


    姜妧站在门前,被这突如其来的纸醉金迷冲击得有点懵。


    她环顾四周,看到一些衣着光鲜的男客在雅座间或低声谈笑,或欣赏着中央的表演,身边偶尔有女子作陪斟酒。


    这场景……有点眼熟?


    莫非是青楼?


    可是再仔细一看,席间还坐着不少通身贵气的女子,一看便也是前来消遣作乐的客人。


    她下意识地扯了扯紧跟过来的温子辰的袖子,凑近他压低声音:“子辰,这是什么地方?看着好热闹,但感觉又似乎不太像普通的酒楼茶馆?”


    温子辰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旁边几道若有若无投来的探究目光。


    他微微低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含蓄而快速地解释道:“此处名为“花间醉”,是京城里一些达官显贵和富商巨贾常来……谈事情和应酬,或是……饮酒放松之所。”他斟酌着用词,尽量说得委婉。


    “哦——”姜妧恍然大悟,眼睛眨了眨,脱口而出,“明白了!夜总会!”


    “夜总会?”温子辰被她这闻所未闻的词弄得一愣,完全不解其意。


    这时,姜妧的注意力已经被中央那方铺着红毯,装饰精美的台子吸引了过去。


    台上,一个身姿曼妙,妆容精致的女子正抱着琵琶,一边拨弄着琴弦,一边启唇清唱。


    那声音婉转清越,如珠落玉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哀怨缠绵,正是刚才吸引她进来的声音。


    台子周围还坐着几个乐师,吹拉弹唱,配合得天衣无缝。


    “哇!”姜妧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又拽了拽温子辰,指着台上兴奋地说,“现场乐队伴奏,专业歌手驻唱……这规格,简直是古代顶配的‘Live House’啊!”


    她完全沉浸在发现“新大陆”的兴奋里,浑然不觉自己又蹦出了两个让温子辰一头雾水的词。


    温子辰听着她嘴里又冒出两个古怪的词,看着她亮晶晶充满好奇毫无戒备的眼睛,再看看这周围环伺的并非全然善意的目光,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不动声色地又将她往自己身后护了护,低声提醒:“妧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


    “小哥,劳烦安排一间正对台子的雅间!”


    周围人声鼎沸,丝竹喧闹,正沉浸在新奇体验中的姜妧压根没留意温子辰说了什么,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一个端着果盘路过的年轻伙计,笑盈盈地扬声吩咐。


    伙计在面前二人身上上下打量了几圈,见二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便料定是京中哪家不谙世事的贵公子贵女,跑来这里寻新鲜开眼界的。


    这种主顾时常会有,出手尤其阔绰,最是不差钱的。


    他立刻笑脸相迎,“好嘞!贵客楼上请!楼上刚巧还剩了一间,视野顶顶好,正对着台心儿,保管您二位看得真真儿的!”


    伙计利索地将二人引上二楼。


    这楼中的雅间并非全然封闭,仅以描金绘彩的云母屏风间隔开来。


    透过屏风的缝隙和敞开的门廊,偶尔可见衣着轻浮笑语嫣然的女子,或清秀温文衣襟松散的男子陪侍端着酒盏,依偎在客人身边走过。


    温子辰一落座,眉头便几不可察地蹙起,从前他倒是没少听人说起这间“花间醉”,不过他从来都不喜欢与旁的人一起玩,便也没来过这里。


    姜妧倒似浑然未觉,只觉处处新奇,没曾想在她的剧本里,还有这样的有趣的地方。


    她随手点了几个小菜,刚抬起眼,目光无意中被廊下走过的一位身着浅粉色长衫的男子陪侍吸引,只见那个男子眉目如画,一脸的清纯无害,仿佛也是头次踏足此地。


    古代模子哥!


    姜妧兴奋。


    一旁正浑身别扭的温子辰见姜妧目光专注地追随那男子,喉头一哽,连忙将身体微微前倾,隔断她的视线:“妧妧,你先前不是说要去放河灯吗?”


    他刻意加重了“放河灯”三个字,试图将姜妧的注意力拉回之前的约定上。


    姜妧回神,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对温子辰笑了笑:“总要先填饱肚子,再去放河灯,等这里吃完,咱们就去。”


    “有请秦公子!”


    不知何处响起高亢的报幕,引得满堂目光瞬间聚焦于中央那方铺着红毯的台子。


    原先那吟唱的女子已然下了台,一位身着素色水袖戏服的年轻男子正缓步登台。


    他身姿挺拔如修竹,面容清俊得近乎凛冽,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冷寂与疏离,与这暖香浮动的环境形成强烈冲击。


    他刚一亮相,整个醉仙居竟如同投入沸水的油锅,瞬间炸开了锅!


    喝彩声、口哨声、女子激动的低呼声此起彼伏,更有甚者,将手中绢帕、香囊、甚至银锞子奋力掷向台前,场面一时喧嚣鼎沸。


    姜妧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忍不住感慨,这狂热场面,真是古今追星皆然,“顶流”的待遇,在哪个时代都一样震撼!


    就在这时,隔壁雅间刻意压低的议论声,透过不甚隔音的屏风,清晰地飘了过来:“看,这位就是秦朗!”


    “啧啧,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相和满腹才情……”


    “可不是吗?谁能想到,当年名动京华的才子,秘阁校理秦大人的独子,竟会沦落至此?”


    “嘘——小声点!当初也不知秦大人在宫中是犯了什么大事,一夜之间被下令抄家灭族!秦大人下了诏狱,听说女眷全部流放了,只是可怜了这位秦公子……”


    “是啊,当年都说他十五岁便才惊四座,是下一科状元的热门人选……谁能料想飞来横祸?”


    “好在秦公子如今也算着花间醉的头牌,凭着这副嗓子和身段站稳了脚跟,日子比那些苦熬的强些了。”


    “只是这身份,终究是辱没了……”


    隔壁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几分惋惜与世故的唏嘘。


    台上的秦朗仿佛对周遭的狂热与议论浑然未觉,他微微垂眸,修长的手指拂过琴弦,一串清泠如碎玉的琴音流淌而出,瞬间压下了满堂喧嚣。


    他启唇,唱腔清越孤绝,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寂寥,将那词曲中的悲欢离合演绎得淋漓尽致。


    姜妧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方才还觉新奇有趣的心情,此刻却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她的剧本里有这样一个人吗?


    孤绝清冷的唱腔在空气中盘旋,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与这花间醉的浮华喧嚣格格不入,却更加让人欲罢不能。


    或许看曾经的天之骄子高岭之花跌落凡尘,也是人心中隐藏的卑劣。


    姜妧目光从台上那道清寂的身影上收回,对身旁的温子辰问道:“台上这位当真曾是京中有名的才子?”


    温子辰颔首,目光里有些复杂:“嗯,秦家的确是不知因何时突然糟了难,”他顿了顿,似在斟酌,补充道:“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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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了,秦家与那关家颇有渊源,曾是通家之好,当年秦家落难,关将军亲自上书求情,关卿卿甚至还特地连夜赶回了京。”


    关卿卿?


    死去的记忆忽然又攻击了她,姜妧不由脸上一晒,为了男人大打出手,她想可以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她自然比谁都了解关卿卿,光明磊落,巾帼不让须眉,当初她写关卿卿这个人物的时候,私心是很喜欢她的。


    就在这时,雅间门口一个面带焦急的小厮探头张望,看到温子辰,如同见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也顾不上行礼,急声道:“公子!可找到您了!您快回府吧!老爷,老爷在库房里大发雷霆呢!”


    温子辰眉头一拧:“何事惊慌?父亲为什么事动怒?”


    小厮抹了把额头的汗,语速飞快:“老爷要找那株珍藏的‘九叶龙纹参’!说是给宫里贵人配药急用,可翻遍了库房都寻不见!老爷气得摔了药杵,说,说定是公子您拿走了,让您立刻回去交代清楚!否则否则,说今晚就要烧了您的药炉!”


    “九叶龙纹参?”温子辰回忆了一下,脸色微变,用力拍着大腿,懊恼道:“坏了!”


    姜妧似也想起有那么一桩事,前些天温子辰为她配药时,似乎提过一嘴要找一株极其珍贵的参做药引,她当时还担心太过贵重推拒过。


    她试探着问:“是不是就是前些天你说要给我熬药做药引的那株?我记得后来不是说了用府里的老参就好,让你别动温太医的珍藏吗?难道你没放回去?”


    温子辰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带着点被戳破的尴尬,“咳……那九叶龙纹参药性极佳,我就先去库房里拿回来了,后来你说不用,我一时……忘了放回去,就,就暂时收在我房里了。”


    他声音越说越低,显然也知自己这理由站不住脚,更怕的是父亲雷霆之怒。


    姜妧忍俊不禁,想到剧本中温子辰和温太医之间后来芥蒂颇深,于是开口劝道:“既然参还在你房里,你赶紧回去跟温太医解释清楚,温太医知晓后气自然就消了大半,顶多训斥你几句罢了。快去吧,别让温太医久等更生气。”


    她深知温太医脾气火爆,但对这个幼子终究是疼爱的,只要东西没丢,事情就好办。


    温子辰也知道事不宜迟,父亲的火气拖不得。


    他烦躁地又抓了抓头发,站起身,对姜妧叮嘱道:“那你就在这里等我!哪里也别去!花间醉鱼龙混杂,我不放心。我快去快回,顶多半个时辰!”


    他皱着眉头,眼神认真,显然是不放心将她独自留在这等地方。


    姜妧看着他焦急又关切的样子,轻轻一笑:“知道了知道了,我就在这雅间里等你回来,哪儿也不去,等着你回来一道去放河灯。”她催促着,示意他快走。


    温子辰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跟着那小厮匆匆离去。


    温子辰离开,雅间便只剩下了姜妧和玲珑二人。


    隔壁另一间空着雅间传来动静,似来了新的客人,姜妧并没过多在意。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台上的秦朗,他并非剧本中设定的人物,却如石隙间一株韧草,在命运的狂风骤雨里挣扎求存。


    或许他们这些在剧本中被笔墨轻描淡写或干脆遗漏的“配角”,该在看到有“同事”落难时,伸出援手。


    “玲珑,”姜妧收回视线,带着细微的叹息,“过会儿将我们今日带出来的银钱,赠予些秦公子吧。”


    姜妧的嗓音穿透并不算厚实的雕花木屏风,清晰地落入隔壁刚刚落座的几人耳中。


    正把玩茶盏的沈南星动作一顿,唇角旋即勾起一抹促狭笑意。


    他目光斜斜投向身侧端坐的萧绝,压低声音道:“殿下,您这位未婚妻当真无处不在。连这花间醉,竟也能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