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有着众多条条框框的稻妻，也不同于处处弯弯绕绕的璃月和枫丹，在须弥，大部分时候，见习都是再平常不过的、门槛很低的事。


    卡维很爽快地接受了哈达察布的邀请——


    “原、原来你的见习，是在这里管理现场啊？”


    第二天被哈达察布从约好碰头的教令院大门口领到会场一角的卡维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


    “纠正一下，因为是见习，所以我只是必要时辅助管理，”哈达察布轻车熟路地带着冤大头在角落里坐下，“不妨来看看我昨天利用空闲时整理出来的，这个位置足够我听见看见很多有用的信息了。”


    他递给卡维几张没装订的纸，这是他昨晚在下榻处整理出来的大纲，里面如今只是零零碎碎地分门别类填入一些他认为民众可循的经验。


    “容我介绍一番，我准备整理的这份资料，主要目标受众是普通人，是以务求简单易行。”


    抛弃了诸多对民众毫无用处的严谨和专业性，这些经验宜忌看起来更像是民间老农口耳相传的大白话。


    简而言之一个字，土。


    “其中已经在列的多数细则并未寻求此前的资料支持，只是单纯的经验总结。”哈达察布不知道该如何对卡维解释自己在高维视角下看到的东西、以不会伤害对方的形式，于是干脆笼统地归结为“经验”。


    要知道，之前船上有的倒霉蛋只是被那种对崩解内在的观察扫到了余波，都会让自己的内在造成损伤。


    诚然，那也说明那个倒霉蛋天然的距离里世界比一般人更近，也可以理解为所谓的灵感更强，他无法保证卡维是否也是这种类型、容易像那样被这种信息的交流给“污染”。


    有条件的话，还是得见一见草神，了解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确定可靠吗？”卡维看着细则的其中一条写的“藏金之花和启示之花=安全的地点”，有些难以置信。


    能考进教令院的人都知道，藏金之花和启示之花是与地脉息息相关的重要节点，通过一些手段——只要能够引动地脉能量，打败这些顺着地脉能量流动从地脉节点中衍出的投影，就能获得地脉的认可，收获相应的馈赠。


    听起来很简单。


    可对大多数普通人而言，光是地脉节点中衍出的投影，都是能够要命的东西。


    “以普遍理性而论，我也不知道，”哈达察布摇了摇头，“至少已经由我落于纸上的这些，是以我和我另一位友人的经验为准而总结的经验正确，但它们定然与民众的需求还有很大出入。”


    想想迪希雅和自己面对死域的差别，再想想迪希雅和普通人的差别，哈达察布非常肯定如今这个框架里的东西距离真正适配民众的需求还很远。


    对于持有神之眼的非凡者和普通人的差别，卡维显然也是门儿清的。或者说，这份大纲里目前填进来的东西完全没有需要用到元素力之类的东西才能做到的部分，在他看来已经做得很好了。


    但只是这样还是不行的，仅从对地脉节点的认知态度上就能看出来，这是对方和普通人之间自然而然的厚障壁——对这个新认识不久的热心人来说，对付地脉衍出的投影绝对是很简单的事。


    卡维点了点摊在窗沿上的字句，“的确出入不小，至少代入一下普通人的视角，我很难把藏金之花、启示之花视为安全的地点，也并不认为自己可以跑到水晶矿附近修整。”


    “可普通人寻常也无法通过地脉节点引动地脉能量吧？”哈达察布天然的无法和普通人感同身受，“对常人而言，藏金之花和启示之花应该只是表征地脉能量淤积的一种、和他们互不打扰的现象。”


    甚至这个现象足够醒目，人可以在比较远的地方就发现它们。


    他们都没有去谈论这个经验成立的必要不充分条件——两种地脉花和如今肆虐的灾异互斥。


    “人们可以到这些地脉节点附近避免死域的侵蚀，然后呢？”卡维摇了摇头，“依我看来，你这个大纲，即便目前填充进去备忘的具体经验很对，可它的整体架构还是太碎了。”


    作为地脉网络中的基站，七天神像天然有着迥异于人的底层逻辑。


    “这是其一，一份要给民众必要时应急的手册，你得让人们顺着‘找到死域不会来的地点’之后，就该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趁热打铁，而不是像这样，把下一步放到下一个大章节一起讲。”


    “这大概是思维习惯差异的问题，只要修改框架就可以解决的。”


    语言表述确实已经尽可能做到够直白够土，但思维模式不是。


    “其二，如我想的没错，你对‘安全’的认知和大多数人有很大区别，不论是地脉节点中衍出的投影、亦或是寻常的蕈猪，在你看来，都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


    卡维觉得自己根本不适合负责这种指出他人问题的活。


    哪怕是在工地上，他也是鼓舞他人的时候居多，只要不是不规范操作甚至撇开图纸乱来，他在做正事的时候向来很少说有批评意味的话。


    没什么锋芒，更谈不上毒舌，但恳切而一语中的。


    “原来如此。”


    哈达察布恍然。


    作为本就在地脉网络中作为基站的七天神像，他当然不会认为地脉花之类依托于地脉而生的事物会有多危险。


    他甚至在很多时候会本能地参考地脉的指引来找规律——地脉花、荆棘、冰雾花、烈焰花、骗骗花，等等这些逐地脉而生的事物。


    对他来说，这些都是亲切的老朋友。


    可对多数常人而言并非如此。


    也就形态奇特的石堆这种类型的表征对人们还能算是友好了。


    他把纸上涉及这些要素的部分都画上重点标记。


    回头得看看能不能找到替代。


    “其三，你可能忽略了，普通人根本无力应对被死域彻底围堵的可能。”


    在卡维看来，这是这份草稿最大的缺陷。


    在过往的职业生涯中，他自己也是同死域这种东西多次打过交道的。


    哪怕是像他这样善于理解公众的人也必须承认，其之于神之眼持有者和之于普通人，完全是两种概念。


    在它面前，人与人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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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等可言。


    而就这份草稿目前的框架来看，它只会告诉人们“如何判别相对安全的位置”、“在去往安全区域之前注意别踩的雷”、以及“遭遇突如其来的死域如何逃离”。


    哦，应用过最后这一类经验的人最终能不能活着逃生，也很看脸。


    要卡维来说，这份草稿更像一份“路线规划中就规避死域的注意事项总结”，而不是一本可以直接照做的快反手册。


    作为给普通民众用的参考资料，它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不够傻瓜——哪怕写它的人已经尽可能使用了最通俗易懂的大白话。


    经常跑工地的卡维对须弥民众真实的文化水平有着充分的认知，他对哈达察布非常恳切地表达了自己在这方面的担忧，主打一个干货之后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哈达察布认真地听了卡维连着要点在内的各种杂七杂八的感想，略一沉吟，开口问道：“卡维，冒昧问一句，你最近有什么急着去做的工作吗？”


    作为一个自打建成奇观之后自带热度的妙论派大家，他天然地比那些籍籍无名者更容易吸引工作上门。


    外人去打听人家最近的工作确实很冒昧，哈达察布有点不好意思，快速说明了自己打听的原因：“你也看到了，以我的能力是不足以写出一部足以面向公众的手册的，而我认为你有这个能力，是以想邀你共事。”


    就算是平日里学得再像，可底层逻辑差异的厚障壁依旧在这份草纲上一览无余。


    “我、我么？”


    布什戈门？我不是来看你见习的么？怎么突然就？


    “灾异不会给人们那么多时间，它在进步，在变得更加难以对付，而它目前对须弥城里的人们最大的影响却只是收入减少，我甚至几乎没能在虚空里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动用非常规手段的话，他这个外邦人在虚空里得到的权限跟须弥城平常老百姓是一个级别的。


    “我希望能尽快完成这部面向公众的手册，让人们在面对危机时能有活下去的思路，就算失败了，也并非毫无反抗之能地死去。”


    哪怕民众的死活其实与我无关。


    “若你无有要紧事在身，我希望你能考虑一番，至于报酬——”


    哈达察布没有掩饰自己的不足：“我不清楚须弥正常做书籍编撰这一工作的薪酬，编撰这本手册的初衷也非为盈利，弄不好可能之后我还得把家底搭进去，是以薪金一项，我很抱歉无法给你基于须弥正常收入的保证，而是以大宗商品进行实物交易。”


    许多大宗物品，比如矿产和一些不常见的动植物资源，都是依托于地脉而生。


    世界树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唇亡齿寒，与世界树息息相关的地脉自然也不可能幸免。


    他足够幸运，七天神像作为新地脉网络的关键节点，天然就与地脉高度亲和。


    如今，他需要的是权限，能够不需要开启高维视角就正常访问须弥地脉、随时观察其状态的权限。


    和须弥本地人卡维订立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契约，是个很好的机会。


    此之谓一鱼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