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致谨霍然扭头张望，那道已经走远了些的熟悉背影映入眼帘。


    卓煜熠校服外套迎风而飞，往两边飘开流动，拉链头反射出莹白细光。


    章致谨忽然觉得刺着掌心的不是巧克力包装，而是她的衣角。


    他转到个人少的方向，抖着手小心翼翼拆开塑料包装吃下巧克力，折好空壳藏进口袋。


    硬邦邦的糖硌在嘴里，手心里也仍硌着冰凉硬实的触感。


    章致谨连忙快走几步，让带起的风吹凉快涌上脸的热气。


    “等等先别跑。”孟堂终于蹲到来去匆匆的部员，赶忙出声将人拦下。


    钟胜意回头：“会长啊，什么事呀？”


    “有件事麻烦你跑一趟高二15班找班长协商，这些，这样……


    “哦对了，我怎么听体育部的说15班名单搞错了，”孟堂翻翻手机生涩地念出名字，“章、致谨。


    “你顺便问问他情况吧，如果被逼参加不擅长的活动多难受，正好接力还没开始，他不愿意替人上你就帮忙处理一下，反正你是学生会的有权按规矩调度。”


    “好。”一听别人遇上麻烦，钟胜意立马来劲。


    孟堂静静目送圣母心热心肠骑士病大爆发的钟胜意狂奔去接力赛起点，很快顺利和章致谨接触上了。


    真够好唬好使唤的，他暗自嗤笑，信步晃一圈，状似无意走到沈修身边，递去一沓材料：“沈修，这你来负责，叫个人帮忙。”


    听到后半句，沈修眼睛骤亮，立马甩头四望搜索想找的人影。


    孟堂翻着册子登记，余光悄然落在他脸上。


    果然，他发现钟胜意和章致谨挨得很近单独聊天后神色陡转阴沉。


    “还不去吗？我怕老师催。”孟堂慢悠悠抬头。


    “哦，这些胜意比较擅长，我想和她一起收拾，她在哪？”


    “去高二送材料了，可能碰上朋友要聊几句所以还没回来。”


    “她啥时候认识高二的朋友了？学弟吗？”


    “那我不太清楚。”　沈修很不爽，看来他记得。孟堂微笑。


    之前大家聊了体育生风评，后来某天他再假装随意聊起感情话题，诱导钟胜意说出自己喜欢的类型，高瘦白净温和的年下。


    她和朋友畅谈得忘我，丝毫没察觉黑壮体育生的沈修表情多难看。


    一条线一条线编织，耐下心就能缠出结实的勒喉绳。


    胜利哨声悠长飘荡。


    沉重接力棒在指间灵活旋跳，卓煜熠把它当笔转耍给朋友们看，等其余选手都抵达终点了才将它上交。


    她竖起耳朵听名次宣判：“16班第一，9班第二，15班第三。”


    15班第三，其实原本或许会更好。


    章致谨跑得很拼命，虽然不复当初她在走廊所见的那股惊人爆发力，但也算可以了，按理说能守得住先前队友们挣来的第二位。


    但半途出了点意外，一个大黑高个贸然挤到跑道边缘。大概为了防碰撞绊倒，他下意识顿了一拍往外侧稍稍一拐绕开，结果就被暂居第三的9班同学趁机超过了。


    “搞什么啊？没那个水平非要逞强！”


    一个男同学气冲冲回到大本营，掼水瓶摔本子，又重重坐下，椅子腿在水泥地划拉出刺耳声响。


    他表现得太明显太不客气，周围女生不禁尴尬无措。


    章致谨淡淡瞥了眼翘起二郎腿一脸怒容大叹气的人，没吭声，抽出矿泉水拧开盖子解渴。


    男生对旁边同学讲话：“我看他就是想出头但又不好意思让人觉得他爱表现，所以偷偷改了名单。


    “他妈的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输给提升班，这下好了吧？丢脸丢死了！”


    “喂，”有女生小声反驳，“你干嘛？体委不是说过吗？”


    “往届哪有那么严，凭什么今年不一样，肯定是有人搞鬼，为了出头弄这么多心机花样。”


    姚鹤文听不下去了。她也不想出头，但实在窝火得不行。


    不管怎么说，章致谨是唯一一个会耐心教她的男生，至于那个男同学，仗着物化生成绩好傲慢至极，谁问他题他都要评判一番来者的分数和智商。


    姚鹤文把笔往练习册上一拍，愤怒烧出中气十足的嗓音：“吵死了！发什么癫！”


    “关你……”


    “关我什么事？那又关你什么事？你也没去比赛吧？搞得像你甩了对手一大圈结果别人没守住一样，这么在乎荣誉前面学生会学长来问情况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自告奋勇出来替？


    “搞笑呢吧莫名其妙又骂又摔东西的，有种去提升班去摔，摔自己班的东西算什么本事？”


    男生不由地一噎，继续梗着脖子争辩：“我当然是因为知道自己水平不够才不掺和，哪像某些人没自知之明，觉得成绩好就万事牛逼一样，天天不知道在拽什么高冷。”


    姚鹤文恍惚透过他看到了堂哥们的尖酸刻薄挑刺嘴脸，猛地火冒三丈。


    她硬气蛮横地拦住想开口的章致谨不让他插嘴，怒视男生，索性新仇旧怨一起报。


    “到底谁拽？到底谁没自知之明？致谨的脾气谁不知道？名单没法改了，又没人肯主动替，如果因为学长撑腰指定换了人，换上来的人也不高兴，还要他怎么办？


    “他也是尽全力跑了，哪像你腿都不甩一下就张个嘴叽歪？


    “至于你，没人当面怼你你还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啊？问你个题你都要扯到智商扯到国家大事在那装，你不会以为自己很博学很有魅力吧？


    “比赛的同学都没说什么你搁这恨上了，你是最没资格瞎叫唤的，知道自己没去跑就行，闭上你那破嘴别在那叽叽呱呱！”


    “那怎么了？我只是替大家说出不满而已，免得某人还不知道自己搞砸了。”


    那些参加接力的人听了这话，吓得脸都快白了，水还没喝够就连忙一抹嘴澄清。


    “你别乱说！我可没有怨什么。”


    “就是啊，一个接力赛而已，又没什么大不了的，第三名也能拿奖牌啊，反正我已经很高兴了。”


    见同学们忙着划清界限，男生脸涨得发紫，哼哼半天说不出话，最后踹了脚桌子腿，抓起外套离开大本营。


    “神经病。”姚鹤文翻个白眼。


    她看向一旁的章致谨：“你别放心上啊，普通比赛而已，重在参与嘛，又不是奥运会，你别管他发神经，赶紧去休息吧。”


    “谢谢你。”


    姚鹤文连连摆手，也火速离开溜去操场去找卓煜熠她们。


    她平常在班里默不吭声，今天一下子没忍住发起脾气来了，倒也有点不好意思，坐不住。


    她对那个男生确实一直有点怨气，毕竟被对方当面刺过，嫌她太蠢，而她向来记仇。


    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他下不来台，也不知道以后这男的会不会找她麻烦。


    姚鹤文的忐忑在怼了个痛快的兴奋里漂浮翻滚。


    要是他真敢惹事，她就去抱煜熠的大腿，请她来收拾人。


    操场上的激昂音乐随劲风荡扫，将各色说笑音调吹到耳边，金绚坐在阴影处仔仔细细抹防晒霜，边远远观察孟堂班级大本营的动静。


    等会就轮到高三年的接力赛了，她说不定可以试着陪孟堂跑一小段。


    在接力处等他给他送水好像也可以，但又不想让本班同学看到，朋友们会笑话她是叛徒。


    金绚苦恼思索着两全其美的结局。


    孟堂自己那一段跑第一，但最后赢的人还是她们班，这样最好。


    她带上水离开大本营横穿操场，没走一会儿，卓煜熠和高望熹两人斜刺入她视野，悠哉悠哉往前走。


    金绚正想避开，但两人以不大不小的声音吐出的字眼先跳入耳中。


    “像那什么，原本暗恋的高岭之花男神反过来倒追的小说情节是吧？”


    金绚立刻停住本打算拐出去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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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犹豫几秒，还是压不下好奇心，不远不近跟在两人身后，仔细捕捉卓煜熠那一惊一乍的夸张语调。


    “真不是你朋友瞎编的吗？这也太不真实了。”高望熹狐疑摇头。


    “是真的，公平公正的排名可没法夸张。


    “那个女生假期弯道超车，高一的时候就从一两百名直接跳到了前三十，分科后更是直接挤进年段前十了，简直是最强榜样教材。”


    “嗯……难怪会被注意到。”


    “是啊，可能女生不太会藏心事吧，挺多人老早就知道她喜欢那个稳定年段前五的学霸，那男的估计也知道但一直没表示。


    “女生成绩突飞猛进后，他也很惊讶，多关注关注结果喜欢上了。”


    “所以呢，坦白后在一起了？”


    “没有。”


    “啊，为什么？约定好高考后再谈恋爱吗？”


    “不对不对。”卓煜熠拐着各种调侃调子笑，摇晃手指。


    “女生自己也成了学霸，可能眼界更高了，加上对方有几次甚至没考过她呢，原本的滤镜碎一地，就发现那男的其实蛮普通的。


    “之后她对男生没心思了，男的嘛都那样，原本一直围着自己打转的人突然间变脸了，他们又空虚膈应，想重新找回被追捧的感觉，所以角色颠倒变成男的加强攻势开始追女生了。”


    “现在还没结果吗？”


    “没有，女生学他呢，没什么表示，沉浸式学习中。”


    “她怎么做到的？虽说百名开外的进步空间确实很大，但后期能保持住说明是真的很厉害。”


    “我也惊讶，所以特意问仔细了点，她们说她每天时间都排得满满的，网课看了个遍，耳机里放的不是歌全是听力，所有课本试卷都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假期还刷了一摞练习册，太强了，有这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金绚陷入深思，再回神时才惊觉自己跟着她们绕了大半个操场走到了高二这边。


    她不免做贼心虚，静悄悄后退撤离，然而她俩的八卦闲聊依旧在耳边盘旋。


    弯道超车，飞速进步，男神倒追……


    这几个令人心动的字在她脑海里疯狂跳跃，闪烁着暧昧的暖色光芒。


    她排名也都是几百开外，认真点说不定进步会更大呢？识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她也突飞猛进了之后，孟堂会怎么看待她？


    晚修课间，英语老师接过课代表收齐的卷子开始批改。


    她摊开一叠飞快勾勾画画，翻到不知第几张时，密密麻麻的注释刹那映入眼帘。


    老师下意识瞧了眼名字。金绚。


    哦是金……啊啊？金绚？这是金绚的卷子？


    英语老师震撼得张大嘴巴，久久无法合上，再瞅了眼名字核实，把卷子翻来覆去辨别上面小小的字迹，还是难以置信。


    真是金绚，这懒孩子居然这么认真写卷子？还查了这么多生词？


    英语老师大为感动，几乎热泪盈眶。


    金绚终于幡然醒悟决定好好学习了！


    金绚课间趴下刚了睡一会儿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茫然挠挠脸，本以为又要听唠叨教训，没想到这次是实打实的夸奖。


    “英语老师看到你这么认真写卷子可高兴了，拿给我们炫耀，一个劲夸你上进，看来你确实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很好啊很好啊。”


    谁爱听你的陈词滥调。金绚有点想撇嘴。


    “看到你开窍我就死不、呸呸我就含笑、呸呸呸我就放心了！千万别松懈，继续保持，其它科目也要加油认真学，好不好？我就知道你不是无药可救！”


    其余几科老师的赞许期待目光也全都集中而来，让她陷入骑虎难下的境地。


    本来只是三分钟热度心血来潮试试而已，这下好像没法摆烂了，未来日子的黑暗疲惫已然可以预见。


    金绚微笑的嘴角抽了抽。


    怎么莫名感觉自己被卓煜熠和高望熹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