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另一个男生名字不知怎么变成了章致谨。


    对方也是不得已被推去报名，如今误打误撞搞错了，他便顺势不肯换回来。


    体育委员去了体育部说明名单的错误，而那些人不想多管，一脸公事公办。


    “肯定是你们上交的时候没注意写岔了，没法随便换，改不了。


    “如果能随便换，那每个班都找体育生来替，那比赛怎么公平？


    “反正天天坐在教室里不动，跑跑跳跳锻炼一下不也挺好，谁跑都一样。”


    体育委员十分为难，委婉转达了学生会的意思。


    章致谨默然接受了，随其余参赛学生每天放学去操场练一练。


    闹哄哄的开幕式结束后，为期三天的运动会正式开始。


    操场上喧闹混乱，学生们奔来跑去，送水、检录、助威、陪跑、看美女帅哥，忙得不亦乐乎。


    卓煜熠甩着号码布来到女子一千五赛区，站在一旁看前几队选手比赛。


    她没什么感觉，周围挤着凑近的一堆人倒是比她还紧张，又是送水又是关怀又是递吃的。


    卓煜熠嘴里鼓鼓囊囊，越发觉得她们面容慈祥起来了。


    另一张熟脸也费劲挪到她面前，抿着拘谨的笑递来水：“煜熠，要喝水吗？或者别的提劲的？红牛和赛速饮我都有买。”


    “不用，我不需要那些。”


    “我等会儿也一起陪跑吧……”


    卓煜熠悠哉悠哉做着扩胸运动，再次打断苏照的话：“不用。”


    “可是……”他后退一步避开那甩得格外有劲仿佛能把人捅个洞的胳膊肘。


    卓煜熠哼笑，压抑不住跃跃欲试的兴奋：“你又追不上我，浪费体力干嘛。”


    枪声轰响，她拔腿飞快往前冲。


    今年运动会她决定换策略，不考虑体力分配了，而是打从一开始就猛冲。


    卓煜熠的身影在跑道一端孤独前行，把其她选手和一窝的陪跑同学都甩得远远的，甚至最后一整圈都还在冲刺，毫不意外的第一名，甚至破了高一时她自己创下的记录。


    “一身牛劲使不完，”高望熹摇摇头，继续狂按相机快门，“我看着都累了，这世上怎么能有人精力这么旺盛？”


    拍完卓煜熠和其她选手，高望熹坐下仔细筛照片。照片中大家迎风奔跑，被甩高的黑发如同女书笔划，一条条潇洒飘飞。


    “就是啊，哪怕她精力匀些给我们估计都没多大影响。”连崎坐在旁边拆包装，把自家做的糕饼零嘴分给大家吃。


    不久后脖子上挂着金灿灿奖牌的卓煜熠闻着味找来了。


    挑完照片后高望熹又开始了她最喜欢的观察人类项目。


    谁喜欢谁、谁谈恋爱、谁有戏、谁分手了，俯瞰而去格外清楚。


    “那个男的喜欢灵睿。”


    “不意外，那可是灵睿。”


    高望熹赞许点头：“我听鹤文说过，灵睿除了值日都是第一个到班上学习的，甚至是第一个出宿舍门的。


    “快入冬天亮得晚，有些也早起的寄宿生就能远远看见整栋黑摸摸的教学楼里只有15班亮着灯，特别壮观。”


    卓煜熠啃着糕点想象画面，眯起眼感慨：“太可怕的意志力了，我反正做不到。”


    “是啊，所以她能考进实验班不完全是她自认为的运气成分，如果她能再自信点，学习状态会更好。”


    高望熹收回发散出去的话题重新聚焦操场：“嗯……那个女生喜欢章致谨。”


    “张……”卓煜熠思绪卡顿两秒，名字和脑子里搜索出来的影像对上，“哦。”


    古板呆子那一碰就像含羞草般瑟缩的回忆影像一晃而过，她憋笑得差点噎住。


    “搞得我有点好奇他谈恋爱会是什么好玩的画风了，他对那个女生是什么态度？”


    “正常同学态度。”


    “那章致谨自己呢？他有喜欢的人吗？”


    高望熹手托下巴垂眼皮审视操场某一处，摇摇头：“没什么不对劲的，要么在别的学校，要么没有吧。”


    卓煜熠略感遗憾失望，瘪了嘴探身再去连崎那儿搜刮零食。


    “哎差点忘了，你现在这么关心章致谨，别的男生可都没这‘殊荣’，他以后也喜欢你了怎么办？”高望熹乜着她低声调侃。


    “那关我什么事，别是初中那种打不走的疯子就无所谓。”


    “我记得他体育一般，也不爱出风头，听隔壁班说名单搞错了多了他的名字。”


    卓煜熠嗅出一丝不对劲：“孟堂搞鬼？”


    “嗯，可能他又开始试探了，难道他知道章致谨低血糖想让他出丑？”


    孔霖几人笑闹着起身了，高望熹立刻转移换题，继续分析操场上各种情感状态的同学。


    卓煜熠和她脑袋凑一起，比听课还认真，接着蠢蠢欲动撺掇：“不如这样，看到临门一脚快在一起的我去起哄，等有实证后你举报，我俩平分钱。”


    “哇，果然没道德才能赚钱，你真无耻。”


    “不然多浪费你的天赋啊！话说你到底怎么判断的？”


    高望熹斟酌了会儿：“很简单，反应最奇怪的就很可能有问题。


    “不过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有的人会控制不住一直盯着，有的人故意始终不看装不在乎，有的人会突然提高声音和别人说笑或弄出什么动静，有的人故意拖延几秒显得没注意对方，有的聪明人会强装自然，但捯饬情绪迟了几秒才做出反应，也可疑。


    “总之只要与本人平常习惯风格有出入，差不多就能判断有没有心思了。


    “而且，除了看关系，这种大型混杂场合里还能不经意听到很多八卦作为补充依据，这一点我赞成白瑞德的话，偷听者经常能听到非常有趣和有启发性的话，多好玩。”


    卓煜熠哆嗦一下，痛心疾首：“简直是恶趣味。”


    “那你别问。”


    卓煜熠立马改口：“完全是大雅之好。”


    这头看过瘾了，正好到了跳高比赛，她们剥着橘子穿过操场去给连崎和孔霖加油。


    这两人都不擅长跳高，只是凑人头报来玩，所以虽然只练了两三天，但非常放松，丝毫不见紧张。


    每人三次机会，孔霖三次都没跳好，把横杆一起带倒了，围观的几个男生拍手哈哈大笑，指着摔得歪七扭八四仰八叉的孔霖咬耳朵嘀咕。


    孔霖没在意那些声音，没跳好也不生气难过，帮忙摆正垫子后兴冲冲跑回她们身边。


    “怎么样怎么样？”


    “很厉害！”卓煜熠帮她理了理还挂着几个橡胶粒的凌乱头发，“才练三回就能跳出这么标准的姿势和高度，你是天才！”


    “没错！”


    高望熹：“她剥橘子手没洗。”


    孔霖立刻捂住头发大叫，笑着抡起拳头打卓煜熠。


    别班的几个选手依次跳完，轮到了连崎。


    她的运动细胞更不发达，但此时也毫无惧色。


    横杆位置高度她设置得保守，前两跳惊险成功，虽然腿拨到了横杆，但好歹没把它勾下来。


    最后一跳她选了和孔霖一样的高度，在起跑位置摩拳擦掌，不断调整状态，前摇特长，在有人开始不耐烦的时候才起跑冲刺。


    卓煜熠心弦随着她的奋力奔跑而不断绷直，差点捏爆手里的橘子。


    然而奇迹没有发生，连崎腿抬得不够高，连人带杆一起摔落。


    不过她的落地姿势比孔霖周正些，两脚先踩在软垫上，因为重心不稳摇摇晃晃，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大跨步跳到平地，就这么抱着横杆醉酒似的歪歪扭扭往外踉跄，一杆子拨拉到之前嘲笑孔霖的男生，把他们一窝捅倒在地。


    卓煜熠笑得差点走不动路。


    连崎翻个身坐起，同样笑眯了眼，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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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杆子对孔霖喊：“给你报仇了！”


    孔霖欢呼着跑去扶跌在保龄球堆里的人，往她嘴里塞剥好的橘子。


    高望熹倒吸一口凉气，不忍直视：“她跳高在地上滚了一圈也没洗手。”


    运动会热热闹闹来到了最后一天，最不想面对但不得不面对的比赛来临。


    章致谨检录完深呼吸环顾宽阔操场。


    在这忐忑不安的时候，莫名觉得只有某道熟悉身影才能让他定下心，哪怕只是远远一瞥。


    但卓煜熠不在，哪儿都没瞧见。


    他手里的号码牌耷拉下去老老实实垂着，不飘飞了。


    章致谨视线继续漫无目的游了两圈，忽然生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迟疑抬头，仰望主席台上方的林荫道边缘，目光瞬间触及一道修长人影。


    蓝白黑的校服外套，敞开着没拉拉链，短袖左边浅蓝衣领翘了出来搭在外套的黑衣领上。


    卓煜熠双手插兜，略微侧身靠在栏杆边，和高望熹一起俯视整片操场。


    文邹邹的说法，完全可以以“长身玉立”形容。


    她在看哪里？她在看什么？


    章致谨目光像相机镜头般不断放大旋转，灵魂跟着一起横穿操场往上飞向她。


    卓煜熠能感受到他的注视吗？他悄悄靠近的灵魂能不能让她额前的一根头发丝感受到风而飞动一点点？


    她的脸很模糊，太远了，他戴着眼镜都看不清。


    卓煜熠视力很好，年年检测都是满分，而他早忘了不戴眼镜能看清世界是什么感觉了。


    视力特别好，为什么明明能看清却从不看清身边的人？又或者其实正因看得太清楚了，知道跟在后方的人有几个居心叵测，所以才不肯多施舍一点关注？


    章致谨静静遥望，边凭感觉摆弄衣角，不慎被号码布上的别针刺了手。


    他想起这三天总能瞄到的场景。卓煜熠坐在观众台上，被朋友们包围着，坐在下一阶的女生随意歪头靠在她膝上开心说笑。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他莫名想到这句诗。


    靠在卓煜熠膝上……他这辈子实现不了的愿望，做梦都不敢梦。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章致谨强行压下那点可怜的羡慕，别好号码牌折返集合，听老师安排接力顺序。


    跑道边围了许多人，章致谨随意扫一眼，瞧见一个人嘴里叼着棒棒糖。


    ……完了，他忘记准备糖了，应该提前吃几颗以防万一的。


    万一跑着跑着晕倒怎么办？


    他打算跑完就回班复习，所以没带书包来大本营。


    章致谨脸有些僵了，不由焦心，默默寻思跑一趟回班的成功率。


    大概来不及，就算赶得上，冲刺一趟力气也散了不少，本就没优势的接力跑估计更难看。


    或许他杞人忧天了，说不定低血糖不会在这时候找他麻烦。


    下一刻，预备哨声催促选手们赶紧各就各位，他的混乱思绪也随哨声拉扯团成死结。


    得冷静，一转眼就结束了，一定不会晕倒的，现在没觉得不舒服，不会有问题的。


    卓煜熠是最后一棒，在此之前她也可能围观，他绝不能失态。


    脑海里一浮现出小麦色的英气面庞和那眼中的张扬神采，章致谨心底生出了些力量和安稳。


    忽然间，一道陌生异物感扑进掌心擦出刺痛。


    正出神的章致谨吓了一跳，手指不禁僵硬，不确定该甩开还是握住这疑似虫子的东西。


    他手指犹豫着稍微移动，感受到尖尖边角刺中指腹，又有冰凉平滑面贴合掌心。


    不是活物，章致谨放心些尝试描摹，估摸出形状后愣住了，背着周围人悄悄拿到面前一看，果然是自己所猜的东西。


    是一块巧克力。有人偷偷把巧克力扔进他手里。


    能办到这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