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合没有答话。


    看着江暮合不愿解释的模样，聂尧再也站不住，激动道：“江同之，你疯了不成？”


    江暮合眼皮微抬，对上聂尧瞪大的双眼，“我清醒得很。”


    “你清醒，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才会让殿帅发这么大的脾气。”


    聂尧也意识到了自己情绪过于激动，长呼一口气，“好，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阴谋？”


    “你也该收收手了，为了长公主殿下，你还要做多少恶？”


    江暮合眯起眼睛，质问道：“殿帅要信那些谣言吗？”


    聂尧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不是相信那些谣言！我是……”聂尧想了半天却不知该怎么表达，只道：“我是怕你为了长公主殿下走向极端。”


    江暮合撇开眼睛，“我却没你想得那般清闲。”


    “那你这是又在做什么？”


    江暮合有些无奈，“在等代尚书。”


    “你等代尚书还不是因为画像一事？”


    “是。”


    聂尧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地承认，眼神略带责备，一副“你还狡辩”的表情。


    江暮合彻底不想理他了。


    聂尧是了解江暮合的。平日里江暮合看着清风霁月的，实际上却是个个性情中人，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向承之的一句话便救了他家的女郎。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这次保不齐为了长公主殿下做到什么地步，他可不能看着他堕落下去！


    江暮合想着离聂尧远一点，聂尧又站了过来，二人如同一对连体婴，礼部员外郎进进出出看见二人，打量了好几眼。


    江暮合有些无奈，聂尧只当作看不见他嫌弃的眼神。


    直至将要下值的时候，代尚仁才回来。


    聂尧远远地看见带上升，扬起手，高声道：“代！尚！书！好！啊！”声音之大，响彻整个礼部。


    代尚仁睁大眼睛瞅了一眼，原来是聂尧，见他这般和自己打招呼，他有些不自在，怕他又大喊出声扰乱其他官员，便加快脚步，“原来是殿帅。”


    二人见礼。


    代尚仁问：“殿帅候在这里可是在等本官？”


    “是啊是啊，代尚书去了何处？却叫本官好等。”


    代尚仁笑笑，“为太后送画像去了。”


    聂尧：“……”


    顺嘴问出口的话，问出口便后悔了。


    “啊～哈～哈～画像啊，这个画像，”聂尧对上江暮合那双深沉的黑眸，连忙转开了，看着代尚仁道：“这个画像啊，想来是极好看的。”说着看向了代尚仁的手，却见两手空空。


    代尚仁搞不清情况，见聂尧看向自己的双手，以为他也想欣赏一下那小生的画作，抬起双手，十指微张，双手一齐画着圈，“好看得很，不过都呈给太后了。”


    聂尧心中警铃大作，腹诽：“太后竟然留下了画像，想来是十分满意。”聂尧讪笑着，偷瞄了两眼江暮合，只觉得他眸子越发深沉。


    “太后娘娘可另有嘱托？”聂尧笑着，笑着……笑得脸都酸了。


    代尚仁看着古怪的聂尧，“自然有，还让那人进宫呢。”


    “别！”聂尧脱口而出。


    “别？”代尚仁不明所以。


    聂尧找补道：“别迟了，让太后娘娘久等便是不敬了。”


    “是啊，所以明日就来了。”


    聂尧：“……”


    聂尧再也忍不住，勾起代尚仁的背转过身背对着江暮合，小声道：“告诉我他是谁。”他再不出手，长公主殿下找驸马一事又要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代尚仁还未说话，江暮合便拉开二人，看着代尚仁问道：“太后娘娘是如何吩咐的？”


    代尚仁一脸不解地看向江暮合二人，不知道他们两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言道：“太后娘娘很满意他的画，召见了他。”


    聂尧转头看了一眼江暮合，他眸色深深，抿着嘴，一看就知心绪不佳。聂尧恐他着急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道：“这人，本帅护定了！”


    与此同时，江暮合也张了嘴：“劳烦代尚书将本官的画像也一起呈上去。”


    代尚仁：“……”


    聂尧瞟了一眼江暮合，随后看向代尚仁，语重心长：“画像，什么画像？代尚书你莫要听同之胡言乱语。”


    代尚仁不理会疯疯癫癫的聂尧，看向江暮合，面露犹豫，“同之也擅长做画？”


    江暮合还没有说话，聂尧便为他答了，“那是自然。”


    “早知如此，老夫何必去画院寻？”代尚仁打趣道。


    “画院？”聂尧问出口，心里想的却是：“这次又要添新人了？竟然又要找画师画新的像。”


    “是啊，太后娘娘命本官去寻擅长作山水、花鸟的画师，为太后娘娘画下这秀丽山河，以慰藉思乡之情。”


    “山水？”


    “花鸟？”


    聂尧和江暮合反问。


    代尚仁笑着点点头，却见二人二脸铁青。


    “对了，同之方才说要本官将你的画像呈给太后娘娘？”代尚仁大笑：“同之也算得上秀色可餐，只是太后娘娘要看世间风景，却是不好这口！”


    江暮合：“……”


    聂尧在一旁憋着笑。


    代尚仁转过脸，又问聂尧：“殿帅护这人做什么？”


    聂尧才知道自己闹了这么大乌龙，讪笑：“本帅也是怕这画师有个头疼脑热……不能及时给太后娘娘做画！”


    代尚仁看着二人脸色又青了几分，笑了笑。


    聂尧只觉得这笑带着看好戏的意味，若不是因着自己在这里捣乱，江暮合恐怕不会闹这么大的乌龙，说着伸出手挡住眼睛，有些不忍直视。


    “本官只是想问，太后娘娘可有吩咐尚书为长公主殿下挑选驸马？”


    江暮合就这般将问题直接问出了口，聂尧收了表情，看向江暮合的目光有些沉重。


    代尚仁摇摇头，“太后娘娘不曾吩咐过。”


    江暮合还没有反应，却听聂尧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如此，叨扰尚书了。”江暮合说着拱手行了一礼。


    代尚仁抬手，“哪里哪里，同之不必这般客气。”


    江暮合朝着代尚仁点了点头，“本官还有事，先行一步。”


    聂尧见江暮合告退，自己也行了一礼。


    代尚仁却拦住了江暮合，“同之稍候。”


    江暮合停下脚步。


    “太后娘娘确实未吩咐为长公主殿下挑选驸马，但本官却多问了一句。”长公主挑选驸马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他在离去之时特地问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道：


    “她是辅政长公主，国事都能做主，婚事也自该由她做主，礼部只需日后为长公主殿下准备婚事，至于旁的，别管了。”


    说着对上江暮合那双深沉的眼睛。


    聂尧看向江暮合。


    江暮合却道：“既如此，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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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事相求。”


    聂尧听着，江暮合的语气带着十足的愉悦。


    *


    赵曦虽然解了禁，但是她确实是爱上了这种平淡的日子，她才发现，秋日的延福宫竟然可以这么美。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赵曦正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一旁的石桌上温着一个小火炉，内里煮的的是牛乳。


    落珠见牛乳泛起了白色的泡泡，将方才沏好的茶汤放了进去，又添了些许蜂蜜在里面，拿一根竹筷搅匀了。


    赵曦手里捧着一本书，一旁的墨霜将剥好的果仁放在赵曦手边，赵曦接过放在嘴里，眼睛却是没有从书册上拿开。


    “公主，来了个小常侍，说是礼部的。”


    礼部？


    赵曦抬眼，将书册扣在腿上，“可说了什么事？”


    侍女摇摇头。


    赵曦起身，落珠为她理了理头发。


    “小人参见长公主殿下。”


    赵曦点点头。


    “启禀公主，这是礼部尚书吩咐的。”说着便将手中的画像呈了上去。


    礼部又送来了画像，赵曦一脸意外。


    “母后吩咐的？”赵曦心内腹诽。


    小常侍见赵曦不说话，便知道这事惹闹了长公主殿下，心下惴惴，又放低了身子。


    赵曦坐下，给落珠打了一个眼色。


    落珠接过那画像，小常侍不由舒了一口气。


    “退下吧。”落珠道。


    小常侍却有些犹豫，“启禀长公主，代尚书吩咐小人，务必要长公主打开这个画像。”


    赵曦简直被气笑了，“凭他是谁，还要来吩咐本宫是吗？”


    小常侍张大嘴巴，惊恐道：“小人不敢，小人惶恐。”


    赵曦看着小常侍瑟瑟发抖的模样，心里叹了一口气。


    罢了，这又不是他的意思，她看一眼又不能改变什么。


    赵曦不甚耐烦，胡乱展开了。却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赵曦一脸惊恐，抬起眼，“这是谁的意思！”


    小常侍不知赵曦看了画像后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更加惶恐，“小人也不知道啊，这是尚书大人吩咐的。”


    赵曦想起那日柳甘棠说的话，心下微沉。


    真是岂有此理！


    落珠见赵曦动了怒，吩咐小常侍：“退下吧。”


    小常侍如释重负，行了一礼，慌乱地离开了。


    “公主莫要生气，不值当气坏了身子，公主可要喝牛乳茶？小人这就为公主拿来。”


    赵曦摆摆手，“不必，为本宫宽衣。”


    赵曦平日在宫中穿得十分简单。


    “公主可是要去见太后娘娘？”


    赵曦摇摇头，声音沉闷，“去礼部。”


    赵曦大步流星，三步并两步，带着落珠墨霜刘云等延福宫一众侍者，声势浩荡地来到了礼部。


    赵曦跨入礼部的大门，怒吼道：“哪个敢挑了江尚书的画像。”


    赵曦走进门，却未发现一个人。


    青天白日，他们玩忽职守，赵曦心中更是生气，就要抬脚之时，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嗓音。


    “是臣。”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赵曦惊诧地转过身。


    门外，一人款步而来，紫袍在空中划开一道圆润的弧线。


    侍者们纷纷退了两步，将路让开。


    江暮合立在距赵曦一步的地方，“臣斗胆，倾慕殿下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