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曦光

作品:《公主怎能那般

    袁望昨夜做了一个美梦,梦中的他根本就不认识方尚书,那时他只是刑部的员外郎,只远远地瞻仰着那位德高望重的尚书大人。他办事勤恳,方大人便注意到了他,连着夸了他好多次。他当时就想,若是他在方尚书手下办事便好了,他那般欣赏自己,想来会多多提携自己。


    醒来之时,他嘴角还带着笑呢。


    这个笑一直持续到他上朝。


    江暮合:”启禀陛下,方家贪墨一案已有进展。


    袁望嘴唇发酸,收了笑。


    “这是当年的证词,不知为何在旧架阁库中寻到了,想来是被人遗落了。”


    赵谦没想到此案进展得这般快,连忙道:“将此物证呈上来。”


    “是。”


    江暮合就站在袁望身后不远处,听到赵谦二人的对话,袁望的脑子停止转动,手脚也都动不了了。那东西他明明销毁了,怎么还是出来了?难不成他忘记了?


    是了,他时常忘记一些事情,他的供词写在了两张纸上,他一定是只销毁了一张纸,另一张纸丢了,所以他才没有发现。


    江暮合抬起脚,袁望看着他一步一步向前走,直至经过他的身边。袁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江暮合的手,仿佛黏在了上面一样。


    他手里拿着的案卷好像就是当年的供状,几十年已过,白纸早已泛黄,和架阁库里的案卷一样,带着岁月的痕迹。


    若是将这张纸呈上去,那么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因为他的疏忽害死了方家!他们定然会为方家讨一个公道,方家的后人也定然不会放过自己!


    方家后人……可是方家后人只剩下了江暮合一个人啊!


    袁望恍然大悟,所以江暮合一早就知道方家是他害的,他们二人有仇,所以江暮合才会暗害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若真是这样,百姓只会关心方家的案子,他们都会忘记他儿子的冤屈!


    不可!这世界上再没有谁能还子平一个公道,他是子平的爹爹,他一定要为子平讨一个公道!


    袁望看着江暮合愈走愈远,看着挺立的背影,他只当是袁衡的背影,袁望大喊:“子平!”随后直直地冲了过去。


    “子平是你吗,子平,你放心,爹爹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袁望如同一只迅猛的豹,众人还未看清他便已经冲了出去,直扑向江暮合。


    江暮合险些被扑倒,诧异地看向袁望。


    袁望看着江暮合的脸才想起来他要做什么,又看见江暮合手中泛黄的纸张,连忙抢了过来,随后胡乱折了塞进嘴里了。


    速度之快,让人来不及反应。


    百官呆若木鸡。


    赵谦看直了眼,从龙椅上弹了起来。


    袁望手劲儿之大,直抠下了江暮合食指的一块肉。手指传来痛感,江暮合的声音依旧平静:“袁尚书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你伪造的证物,本官不能让你用这个东西欺骗陛下!”


    吕正:“袁尚书看都未看,怎么知道这是伪造的呢?”


    袁望不语,鼓着腮帮子,这纸却不如蒸饼柔软,怎么嚼都嚼不动,袁望忍住泛呕的感觉,直直地吞了下去。纸张攥成一团,有棱有角,刮得他喉咙生痛,最后吞入腹中。


    袁望忍不住又犯了两下呕。


    赵谦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卿在做什么?”


    袁望:“禀陛下,微臣只是不想陛下受蒙骗才会出此下策!”


    赵谦却有些恼怒,当着他的面耍这种把戏当真是没把他看在眼里,“卿怎么知道此物是伪造的?难不成卿看见过?”


    袁望就站在那里,直直地看着前方的柱子,一语不发。


    “放肆,陛下在和你说话,你便是这个态度吗?”吕正质问道。


    “当庭藐视陛下,目无纲纪,你可知你又犯了什么罪?”御史质问道。


    王执站了出来,笑道:“袁尚书痛失爱子,乱了心绪,并非对陛下不敬。”


    猛地听到旁人提及袁衡,袁望心中的防线再一次被攻破,他又想起了一切的罪魁祸首。


    “是他!”袁望指着江暮合,“一切都是因为他,若不是因为他,我的儿子根本不会死,如今他又要用方家的旧案搬弄是非,你们很快就要忘记我儿子的冤屈了,都是他,陛下,这是他的阴谋啊!”说着便跪倒在地,连声磕了几个响头。


    “咚咚”的声音匝地,听得吕正眼冒金星。


    “强词夺理!一码归一码,袁编修的案子是一件事,方家一案是一件事,何谈被人忘记!”袁望接连的胡闹,已经让张尚书头痛不已,他办案多年,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这样不讲道理之人!


    “怎么不是一回事呢!”


    赵谦安静地坐在上首处看袁望胡闹。


    李常侍端详着赵谦的神色,高声:“御前失仪,袁尚书可知自己该当何罪!”


    袁望似是终于找回一点理性,愣在原地。


    赵谦:“江侍郎呈上来的东西是何物?”


    “回陛下,是当年都未找到的案卷。”


    “荒唐,当年都没有找到的案卷,怎么那般凑巧被你们找到了!”


    “袁尚书,你到底有几个脑袋!”吕正再也忍不住,纵使失去了孩子,也不该连带把脑子也丢下了!


    “禀陛下,确实是当年的证词。”


    赵谦:“只可惜物证已毁……江侍郎可还记得上面说了什么?”


    “辛酉年,方尚书收珊瑚一座,价值五百两。”


    袁望方要起身拦住江暮合,却没想到他已经张了嘴。


    听江暮合这么说,袁望放下心来,嘴角翘了起来。


    “想来这么算来,方尚书贪墨的金额倒不是传闻中的天文数字。”吕正说道。


    “这样算来,方尚书一家,罪不至死。”


    “若非陛下下旨,又怎会这么快破获此案!”王执站了出来。


    “陛下圣明!”百官齐呼。


    袁望的笑愈发的大。


    赵谦却没有笑。


    张尚书又道:“幸而方家还留有一丝血脉。”


    袁望嘴角的笑顿住。


    “臣恳请陛下为方家主持公道,还方家一个清白。”


    “臣等恳请陛下为方家主持公道,还方家一个清白。”


    百官高声齐呼,如波涛汹涌,冲击着袁望的耳膜。


    方家……方尚书素有威望,此事一出,百姓定然会讨论这件事,谁又来关心他儿子的案件?再拖下去,怕是要和方家一样冤屈。不可不可……他一定要阻止这一切。


    他要阻止百姓谈论方家,他要让所有人都看见他儿子的冤屈!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五百两,是五百两黄金!”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袁望。


    五百两和五百两黄金,那可是天差地别。


    “袁尚书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袁望看着大家都变了脸色,一脸质问地看向自己,他做错了什么?他们这般看他作甚?


    “我只是把事实说了出来,你们为何这般看我?”


    此话一出,鸦雀无声,袁望竟然自己承认了。


    “这个消息够不够劲爆,你们不要讨论方家,来看看我儿子的案子吧,他已经死了十日了,我们十日未讲话了,我再也听不见他喊我爹爹了!再也没人喊我叫爹爹了!”


    百官看向袁望的眼神带着同情。


    袁衡以为众人不信,又说了一遍,“子平是冤屈的,陛下一定会还他一个清白的,陛下是明君,一定会还他一个清白的。”说着朝着赵谦的方向又磕起了头。


    众臣都明白,袁望彻底疯了。


    一切真相大白。


    方家当年的惨案起于并未查证的一句话,却演变成如今这个局面。死的死,就连始作俑者也疯了,属实令人唏嘘。


    江暮合:“陛下,微臣斗胆求一个恩典。”


    赵谦却不知江暮合要求什么,“是何恩典?”


    “臣恳请陛下下旨,还袁编修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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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江暮合主动提出彻查袁衡被杀一案。


    袁望头上的长翅帽歪歪地悬在头上,额头早已见了血,如同入定一般,没了生气,却在听到‘还袁编修公道’时,动了一下。


    “朕准了。”


    “谢陛下。”江暮合拱手行礼,动作优雅。


    袁望愣愣地看向江暮合,却有些认不清他了,他是在为自己的儿子主持公道吗?


    那他日后便是他的恩人了。


    *


    另一边,朝堂上的事情自然是传到了柳后的耳中。柳后自袁衡出了事后,便心绪不安。


    韩家不过是没了声望,曹家那是罪有应得,到了袁家这里,那却是少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柳后忧虑着,不知百姓回如何议论、史官又如何写赵曦。


    赵曦的婚事怎么就这般坎坷!


    柳后心里十分不自在,直至发现赵曦又开始打探江暮合的消息,她彻底坐不住了。


    这江暮合当真是阴魂不散,才回京便惹出这么大事来。距离一月之期还有不到半月,她最是了解赵曦的,她认定的事不会更改,可她又无法在短时间内为她找个驸马。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从江暮合身上下手最为便利。


    太后有请,江暮合不敢怠慢。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娘。”


    “平身。”上方传来柳后威严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江侍郎为官多少年?”


    “回太后娘娘,十二年。”


    “江侍郎乃人中龙凤,亦是肱骨之臣。”


    “在其位谋其政,为陛下分忧乃是微臣本分。”


    “好个本分,你也知道其中道理,哀家倒是要问问你,你是如何教学生的!”柳后陡然其高了音量,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因材施教。”江暮合丝毫不惧,语气平静。


    “哀家倒要问问你,长公主又是什么样的材,竟然被你教成这样子,亏你还是先皇亲自为皇帝挑选的老师,简直是枉为人师!”


    江暮合深深作了一揖,“臣惶恐,长公主殿下机敏无双,心怀天下,是大宴之福。”


    见江暮合这般夸赞赵曦,柳后脸色稍霁,却还是轻哼一声,“你也知道!”


    “臣一直知道,长公主殿下是君。”


    柳后心中虽气,却也不得不赞叹,眼前的青年是在耀眼,不卑不亢,成竹在胸,好像一切都难不倒他。连柳后都不得不承认赵曦眼光确实很好,江暮合确实要比另外三个郎君优秀。可他二人身份多有不便,柳后却不能不多想。


    “你引诱长公主殿下,可知是什么罪!”


    “情难自禁。”


    “放肆!”听到此话,柳后大怒,“你可知会带给她什么,女子在世本就不易,你知道百姓会如何说她,史书又会如何写她吗!”


    “臣知道。”江暮合抬手,对上柳后愤怒的目光,语气坚定:


    “多年后,史书会写,昭阳长公主辅政之时,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昭阳长公主殿下武能安邦定国,文能辅佐幼帝,受百姓爱戴,开辅政长公主先河。”


    “生命有尽,尊贵如帝王也不过百年,无数王侯将相、千古名臣名垂青史,供万世敬仰,昭阳长公主殿下亦在其列。”


    江暮合语气从未这般起伏过,柳后的心绪也随着他的音调而澎湃。


    “昭阳长公主殿下深受百姓爱戴并不是因为她是公主,而是因为她怀有一颗济世爱民的心。”


    “太宗皇帝有言:‘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可又有多少帝王能做到以民为本?前朝旧主昏庸无能,北棠君主荒淫无道。昭阳长公主殿下虽为公主,却有帝王之心胸,比之无不及也。”


    “昭阳长公主殿下已经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江暮合抬起眼,双眼炯炯有神,目光闪着坚定的神色,声音不卑不亢,不轻不重:


    “无论何事,何人,都无法掩盖其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