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秦月他，这几日忙着采办封后用的东西。”南星顿了一顿回答。


    从延福宫出来，南星额间的眉头紧锁，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起来。姜珂让她处理掉的白玉瓶，她也是揣在手里，迟迟没有动手，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一不小心，迎头撞上个宫女，宫女很面生，南星本能想询问她是哪个宫的，便听到对方说，“要想他活命，就尽快动手”。


    来人也不纠缠，说完便走，南星一瞬间后背发凉。


    她是顺王的人。


    顺王心狠手辣，陆秦月如今还在他手里，若迟迟不按他说的做，陆秦月必然凶多吉少。


    南星摸了摸怀中揣的药粉包，那包药粉她认识，有剧毒，是顺王用来制衡不忠属下的东西。此前，凡是有二心者，皆死于此毒之下。若真按他的意思把药用在娘娘身上，娘娘最后怕是要死于非命。


    南星眼前一次又一次闪过陆秦月的笑容，那温暖的笑容逐渐变得扭曲，慢慢被鲜血覆盖，双眸化成空洞。


    她的心被狠狠揪住。


    不可以，她不能让他有事。南星将滑过眼角的泪珠抹去，抓出药包，朝延福宫奔去。


    但回延福宫的路好远，好远，她走了好久才走到。


    延福宫华灯初上，姜珂远远发现了愣在宫门前的她，见她心不在焉，索性迎上来，问道，“南星，你怎么了？”


    “娘娘，顺王和皇上，您会选哪个？”


    “为何这样问？”


    “我……”南星欲言又止。挣扎片刻，从怀中将药包掏了出来悄悄给她看。


    “娘娘，顺王抓了陆秦月，以此为威胁要我以此药要挟娘娘，给皇上下毒。”南星跪下，“求娘娘想想办法，救救陆秦月。奴婢不愿害娘娘，但陆秦月非救不可啊。”


    姜珂愁绪涌上额间，看来贺景朔已察觉她有异，所以才会如此迫不及待想要重新将她掌控在手中。姜珂从南星手中接过药包，应允道，“陆秦月那头，我来想办法。”


    “你只需把我已中毒的消息传回去。顺王那头就会有新动作。”


    南星目中含泪，郑重跪谢一番，姜珂将人扶起，“你我一路相处扶持，亲如姐妹，不必如此。”


    姜珂说话温柔，轻飘飘几句，南星却知道其中不易。


    第二日，延福宫传出姜珂病倒的消息，高烧不退，方太医携一众太医跪倒在地却没有一个能查出缘由，贺景逸心急如焚，守在床边不肯离开。


    整整一个白天，姜珂都昏睡不醒，直到晚上才堪堪睁开眼，睁眼的瞬间就看到贺景逸欣喜雀跃的模样，姜珂忽地心底一阵心疼，眼泪便涌了上来。


    贺景逸见状，直接将人搂入怀中，安抚道，“是朕不好，是朕不好，没有护好你，太后那边朕已经处理好了。你安心歇息，后天便是封后大典了。”


    姜珂眸中的泪不知为何，流个不停，明明是她自己设了这个局诓他，怎么反而自己心里怎么难受。


    姜珂纵着自己在他怀中哭了一会儿，又换上笑脸，哄他睡下，许是累狠了，躺下片刻，贺景逸便沉沉睡去。


    姜珂起身，南星上来伺候，“娘娘，林嬷嬷被处死了，还有宁寿宫那日一众闹事的婆子公公都被发落。”


    姜珂闻言凝滞一瞬，心若刀绞一般，咬咬牙道，“动手吧。”


    南星心中不忍，却又不得不做，陆秦月的命还等着她救。


    翌日，宫中传出消息，皇上身体不适，封后大典延后。太医院的人忙疯了，先是纯妃娘娘高烧不退，紧接着皇上昏睡不醒却又找不到缘由。宫中流言四起，传言纯嫔与皇上命相不合，二人身体有恙皆因封后而起，众人深信不疑，太后做主将封后延后。


    太后下令将贺景逸抬回了养心殿调养，姜珂则禁足延福宫。


    此消息一出，陆秦月很快被放了出来。只是回来之后，整个人精神气总是差一些，南星有些担心，但陆秦月总是笑着说无妨，说养一养便好。


    贺景逸昏睡两日，再睁眼时，发现是太后守在床榻边，再看众人异样的眼神，一时之间愠色难忍，质问道，“太后娘娘为何在此处？”


    太后起身，“逸儿，你醒来就好。你可知你已昏睡两日，太医署众人束手无策，你若再醒不来，那罪魁祸首的姜珂，我便要将她碎尸万断。”


    贺景逸闻言，神色一慌，起身便要下床，却又因为乏力险些摔了，萧公公急忙扶住解释道，“皇上莫要着急，纯妃娘娘无事，只是这几日呆在延福宫而已。”


    “太后，我警告过你不要动她。”贺景逸神色阴沉。


    “你还想着她，你看看你这模样，就差被她害死了！”太后气急，手杖捶地多次，气血上涌，有些头昏，“林嬷嬷，扶哀家——”


    喊了人却不见人上前，再回首，才清醒过来，身边之人已被皇上处死，痛心疾首，“逸儿啊，你若再执迷不悟，母后也护你不得了啊。”


    “你应当好生歇息，今日我还有个故人来见你。你会欢喜的。”


    贺景逸并未理会，只是一味起身要走，“走，去延福宫。”


    但萧公公却一脸为难，停在原地不动，好半天才跪下回道，“皇上，外头跪了一众大臣，您怕是去不了延福宫了。”


    “什么？”


    贺景逸诧异，大臣议事应入乾清宫，为何今日不过宫规直接入了养心殿？他心里骤然一沉。


    贺景逸提步向外殿走去，只见大臣们密密麻麻跪了一地,跪在首位的便是那两朝元老顾季朝，见着贺景逸出现，立即请命，“皇上，臣恳请皇上将妖女下狱，此女不祥，天降神怨，不仅令皇上圣体抱恙，就连百姓也跟着遭罪，洛邑大雨百年一遇，临安失火火烧千里，幽州山贼作乱屠城掠地……”


    “皇上！万般罪过皆因她而起，万不可妇人之仁，耽害大梁的江山社稷啊！”


    顾季朝叩首之声响亮刺耳，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


    “臣等复议，求严惩妖女！”


    果然是冲着阿珂来的。


    “纯妃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贺景逸气急，喘着粗气骂道，“她竟惹得你们一个个的大费周章，想方设法落罪于她？一群男人为难一个女人，你们有何脸面自称清流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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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皇上不为所动，顾季朝起身，将朝服之上的灰尘拂去，沉声道，“君既为魅所惑，难以自解，臣愿以死明志，换君之圣明。”说完便一头撞上金柱，血溅当场，直接死了。


    一介老臣以死相逼，贺景逸望着往日里毕恭毕敬的大臣换了恶毒嘴脸，一时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出后直愣愣倒下。


    太后原本稳坐内殿，今日这阵仗原本就是她的手笔。只是听到外殿萧公公的惊呼时，才慌忙拄着手杖出来瞧看。


    姜珂身在延福宫，心中却惦念着贺景逸，听到贺景逸吐血昏迷的消息，再也坐不住，那日太后命人将贺景逸带走，她虽阻拦却无济于事，按理说南星给的药只是让他昏迷几日而已，对身体并无大碍，为何今日会吐血，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她起身带了南星向延福宫宫外走去，可偏偏守卫森严，水泄不通，她根本出不去，无奈又折身回来，只能从长计议。


    养心殿内，太医令宋安丘已赶来，亲自坐镇，将一众大臣全部赶走。


    事到如今，太后就算再想借前朝之力除掉姜珂，也只能暂时作罢。


    “一群不懂事的，皇上圣体欠佳，他们还窝在这里打兔子似的死盯着。皇上就是让他们气的！”宋安秋一手把脉，一手捋长须，缓缓道，“一个个的，口中无德，脑中无髓。今日就会得现世报啊。”


    忽的，宋安丘额间微微蹙起，诊脉的手又深了一寸，面露疑惑，又换了另一只手再诊。


    他动作虽小，但却逃不开方太医的眼睛，方太医心中有惑，于是悄声问道，“师父，可有异啊？”


    宋安丘回瞪他一眼道，随后冲太后道，“太后娘娘，皇上好得很，并无大碍。喝几副药就好了，只是，莫再让那群老家伙来气皇上，再气急攻心可就有麻烦了。”


    入夜时，贺景逸喝下药，不多时，便缓了过来，只是看到太后迟迟不走，觉得烦闷得很，随即扭头转过身去。


    萧公公在一旁也紧张得很，赔着笑脸说道，“太后娘娘，宋医令叮嘱过了，皇上，不能动气，您——”


    “哀家自有分寸。你们都下去吧。”太后语气不善，萧公公无奈带着众人告退。


    贺景逸撑起虚弱的身子，踉跄下地，准备更衣前往延福宫。


    想来阿珂也等急了。


    太后“逸儿，母后知你心中有怨，你不想看见哀家，哀家心里清楚。但这个人，你是想见的。出来吧！”


    只见一女子身着斗篷从昏暗当中款款而来，容貌隐在连帽当中，看不清楚。


    贺景逸的心蓦然砰砰直跳。


    来人走到他面前，退下连帽。是个妇人，与太后年龄相仿，只是看起来比太后更苍老一些。贺景逸觉得与她有一种本能的亲近感，但却一时之间，想不起对方是谁。


    “逸儿。许久不见，你可好？”


    妇人的声音一出，贺景逸整个人怔在原地，久久缓不过来，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在他的记忆中早就死在了当年的大火当中，和沐沐一起！


    他难以置信揉搓双眼，是琴姨！没错！


    琴姨还活着，那沐沐是不是也还活着！